靜夜裡特別響亮的電話鈴聲,總帶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鄒震天身亡的消息傳回浦江商會時,距離天亮只剩不到一個鐘頭,而余其揚才剛在休息室裡躺下沒多久,這幾天他絞盡腦汁,不停地在佈局、放線,拉攏上海灘其他小有實力的中立份子,只待時機一到便可收起大網,一鼓作氣擊潰青寅幫,然而,接起小鄭電話的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機會竟是因為金九齡而出現。
『我趕到的時候,鄒老頭已經死了,也弄不清楚開鎗的人究竟是金先生還是老傢伙的五姨太,總之,現在阿殺領著一群人到處在找金先生,好像也不只是為了報仇而已,我有偷聽到阿殺跟他的心腹嘀咕,金先生似乎拿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像是硬生生挨了一記悶棍,頭暈目眩,所有的思緒都被抽空,當余其揚回過神來,話筒裡只剩下斷線的嘟嘟聲,隱約記得最後一句對白,是自己咬牙切齒的吼了一句:
「一定要搶在阿殺之前找到金九齡!」
他嘔心瀝血,耗費了比當初扳倒黃佩玉還多上一倍的精神去籌謀策畫,就是為了把金九齡隔離在幫派鬥爭之外、盡一切所能護他周全,偏偏事與願違,那個單純的像一張白紙似的小傻子,卻硬是成為了上海灘風雲變色的導火線!
水龍頭嘩啦啦流出清水,雙手合掬起滿掌心的冰涼一把又一把拍上臉,打醒了運作遲鈍的理智與思路,余其揚緊握著洗手檯邊緣,乾淨明亮的鏡子裡映出一雙血絲充斥的眼,與一張滿佈著心慌焦急的臉,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因為金九齡的下落不明而亂了陣腳,這樣不但會壞了大事,甚至連金九齡的生機都會被斷送!
吁出好長一口氣,隨手抽起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抹乾了水珠子,快步走出盥洗室的余其揚又變回了指揮若定的浦江商會領導者,他連撥了好幾通電話發出命令,要臥底在青寅幫各堂口的眼線散布鄒震天意外亡故的消息,鼓譟那些對立派人馬反叛,再遣出兩批屬下,一方盯緊了四處搜人的阿殺,一方和小鄭會合一同尋找金九齡。
余其揚以為自己很冷靜淡定,他的語氣平穩自若,一道道指令有條不紊,用最短的時間讓浦江商會所有人馬全都動了起來,直到最後一通電話掛斷,刺痛感越來越鮮明,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左手原來一直緊握成拳,他緩緩攤開手指,汗涔涔的掌心鏤刻下了幾道滲著血絲的指甲印,洩露了他心底的慌亂憂急。
「碰」的一拳恨恨搥在辦公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所有東西都移了位,微亮的晨曦一點一點透進窗戶裡,驅退了黑夜的幽暗朦朧,投射在起伏劇烈的英挺肩背上,映照出俊朗面容上數不盡的懊惱與後悔,讓最真實的情緒曝露在陽光之下,再無遮掩。
他氣!氣自己的沒用,也氣命運的轉盤為什麼總要往最壞的方向走,屢屢讓他措手不及!他的謹慎小心得來的卻是反效果,他認為最好的盤算反而使得金九齡陷入了更加危急的境地裡,他早就預料到那把鎗若是繼續留在那小傻子的手裡絕不會有好事,可卻沒能阻止一切發生!
他曾信誓旦旦地要求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轍,現在想來真是諷刺的可以!
當何立匆匆忙忙奔進浦江商會總部,就看見余其揚點著一根煙,煩躁的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都快把地板磨出了一個凹洞來,他以為情勢不妙,連忙抓著這自小一同長大的兄弟直追問。
「鄒老頭死掉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你布了這麼多天的局,難道沒派上用場?」
為了坐鎮大局、不敢擅離半步的余其揚見何立趕到,反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鄒震天確實死了,這是小鄭親眼所見,不會有錯,因為發生得太突然,現在青寅幫上下一團混亂,局勢對我們非常有利,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只要能成功煽動那幾個早已不滿老傢伙狠毒作風的堂口倒戈,我們就能吞下青寅幫近半的地盤,到時就算阿殺坐上幫主的位置,對浦江商會也造成不了什麼威脅。」
把香煙捻熄在煙灰缸裡,余其揚臉色凝重的用雙手按上何立的肩膀。
「但是,阿立,我現在必須離開一下,因為阿殺他們正在到處搜捕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我那朋友,很有可能就是斃了鄒震天的人,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不能棄他不顧,我得去救他回來,所以,兄弟,商會這邊就交給你指揮調度了,若是三爺與五爺問起,你替我解釋一下。」
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沒聽余其揚提起過,他是什麼時候又在鄒震天身邊安插了自己的朋友做臥底,但何立了解他的性格,他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選擇擱下了等於是他生命全部意義的浦江商會,親自出馬去救人,可以想見,那位朋友在他心裡面佔了多大、多重要的位置。
咧開笑容,何立反手在余其揚的背上拍了兩下,肯定的一點頭。
「快去吧,等你平安把人帶回來,可要讓我見見,到底是誰讓你這麼重視。」
聽見何立這麼說,余其揚也勾起了一彎微笑,卻顯得有些複雜難辨,但是那雙炯亮眼眸中的溫柔與深陷,已經流露出了最真實的心情反射。
「他有一雙乾淨明亮的眼睛,個性也很單純可愛,我想,你會喜歡他的。」
當余其揚的腳步踏在辦公室門口,電話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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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晶瑩露珠自綠葉上叮咚滾落,石板路與灰瓦磚牆凝附著薄薄水氣,日出第一道曙光破開厚重雲層灑落街道上,水煙繚繞中,別有一種朦朧虛幻的美。
察覺到天亮了,一直沒敢熟睡的金九齡緩緩睜開雙眼,昏沉沉的腦袋從破舊的麻布袋上抬起,還在發燙的身子因為一陣寒風吹過而打了個哆嗦,單薄長衫在這仲秋時節的清晨根本起不了禦寒的作用,他揪著已經扣緊的衣領,捂著嘴,想咳卻又怕發出太大的動靜,只能十分壓抑的吐著氣。
喘了好一陣子才緩下咳嗽,金九齡吃力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把遮掩住自己的幾個破竹簍撥開了一道縫隙,他張大眼睛掃視四周,確認四下無人,才撐起虛軟的身體,從死巷裡一個堆滿雜物的隱密角落爬了出來。
扶著潮濕的牆壁站穩,摸索著慢慢走進了冷清街道,天才破曉,還不到人聲鼎沸的時候,一幢幢陳舊的矮樓平房矗立在微煦的陽光下,原本被昏暗夜色遮蔽住的古樸景緻在眼前清晰展現,那種寧靜安詳的氛圍,讓金九齡恍惚間浮現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正站在北平的老胡同裡。
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遠,或許是上天垂憐,或許是因為他慌不擇道、與追捕的人走了反方向,倉皇逃命的這一路上,他十分好運的沒碰見半個青寅幫的人,但病了許多天,還沒有完全康復的身體疲累得再也擠不出一點力氣,他只好找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死巷角落躲起來歇上一會兒。
搓著手臂,忍不住在清晨的冷空氣裡瑟瑟發抖,頭暈得更厲害了,視線裡所有物事都在打轉,金九齡閉了閉眼又睜開,努力保持神智清醒,邁開腳步緩慢的往前走,經過一條小巷時,發現盡頭處有一口水井,大半夜滴水未進又消耗了那麼多體力,他早已經口渴的連嘴唇都乾裂了,便扶著牆靠了過去。
先朝著隔壁的宅子在心裡默默說了聲「謝謝」,金九齡才拿起空置在一旁的木桶從井裡打了些水上來,已經顧不得寒涼傷身,他急迫難耐地把雙手浸進桶裡,掬起一大捧就唏哩呼嚕的喝下,正要伸手再取第二捧時,卻看見波盪搖晃的水面倒映著自己右臉上的血跡斑斑,他垂下眼簾,撈了些水,忍著疼痛輕輕洗拭去臉頰上乾涸的血漬。
昨晚發生的一切,是他這輩子最難忘也最可怕的一場噩夢。
當他顫抖著雙手,用塗著紅漆的鑰匙打開鄒震天府邸的後門,再依著李寶娟的囑咐躲進擺放打掃用具的小櫃子時,花園的那一端又爆出了一記鎗響,他隱約察覺到那代表著什麼卻不敢深思下去,只能捂著嘴、強忍住淚水,瑟縮在黑漆漆的鐵櫃裡,聽著雜沓的腳步聲與喧嘩聲逐漸遠去,一切歸於平靜,才敢出來。
他心裡很痛、很難受,但又不能回頭去看,怕他一回頭就會辜負了李寶娟的付出與犧牲,只能拚命地向前跑,想盡辦法逃出生天,遠離那座禁錮他幾十天的牢籠。
解了一時之渴,把桶裡剩餘的水全數倒出,金九齡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看看前方的路,想走,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上海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他也和趙家班、趙月橋師父失去了聯繫,就算他真能順利離開這個處處險惡詭詐的魔都,自己孤身一人又該怎麼生存下去……
越是茫然無助,腦海裡,阿其的笑臉就越是栩栩如生,然後情不自禁的,就會跟著想起他眼眸中的溫柔憐惜,還有被他擁抱的安心與平靜,可再怎麼想都只是徒勞,他們不可能再見面了,他是一個瘟神,不管是待他好還是欺負他的人都免不了一場災難,他不想害了阿其,就只能做他生命中,曾經萍水相逢的一個過客。
蹣跚著步伐往前,但越走越覺得頭暈目眩,金九齡頓躓不穩的又邁了幾步,來到巷子口時,突然覺得地轉天旋,眼前一陣發黑,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倒,完全沒留意到有一輛汽車正朝著他疾駛而來!
迷迷糊糊間聽到了一陣非常刺耳的煞車聲,瞬間抽空了力氣的身體根本沒有反應的餘地,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堅硬的金屬給攔腰撞上了,金九齡昏頭轉向的摔落地面躺平時,疼得哀鳴出聲。
逐漸模糊的視線映入一張有些眼熟的臉,慌張焦急的直喊著他「小兄弟」,金九齡還沒來得及認出是誰,意識已經陷入了無邊黑暗之中……
再度恢復知覺,是被叮噹清脆的音樂聲給吵醒的,金九齡暈呼呼地睜開眼睛,疼痛感也跟著一湧而上,他咬著下唇忍耐,掃視著陌生環境的墨黑眼眸裡透著倉皇失措,他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雜物間裡,四周堆滿了架子與裝貨用的木箱,還有些像是古董之類的物品,他撐直手臂勉強坐起,才知道自己躺在一張行軍床上。
「太好了、太好了!你總算是醒過來了!小兄弟,你感覺如何?手腳能動嗎?有沒有覺得哪裡特別痛、特別不舒服?」
順著一連串的詢問聲回過頭,金九齡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門口那個戴著一付圓圓的小眼鏡,表情很是歉疚的中年男子是誰。
「你是……那個賣咕咕鐘的洋貨行老板……?」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瞧見金九齡一臉訝異地盯著自己,洋貨行老板很是慚愧地嘆了口氣,攏著雙手走到床邊,對著他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真是對不住,都是為了趕去碼頭接貨才把車開急了,加上一大清早的霧氣太濃,所以沒注意到你從巷子裡走出來,不小心撞上了你,我自己也嚇得差點魂都飛了,尤其你又是曾經跟我買過東西的客人……」
從行軍床隔壁的矮櫃上拎起瓷壺,倒出一杯熱茶,洋貨行老板小心客氣地交遞到金九齡手裡,再拉了把凳子坐在他面前,打量著他的身體狀況。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好嗎?你現在又病又傷的,肯定很難受吧?真是對不起,只能先委屈你將就著在我這間小店裡休息一會兒,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洋醫生,等看診時間到了,我就帶你上醫院去給他瞧瞧。」
剛含進一口熱茶的金九齡聽見這番話立即嗆了一下,嘴裡咳個不停,卻慌慌張張地連連晃手又搖頭,表示自己不要去醫院。
「我……咳、咳……我沒有大礙……咳、咳咳,不需要到醫院去……咳、咳……」
嘴裡說著自己沒事,可這一咳又牽動了左側腰上的傷處,登時疼得眼泛淚光,但是金九齡不能跟著他上醫院,他生病的事情在鄒震天府裡不是秘密,若是青寅幫的人追查到醫院去,他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你小心點、小心點,不要著急,有話慢慢說。」洋貨行老板見金九齡咳得厲害,連忙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撫著,幫他順氣。「你不去醫院怎麼行呢?你正在發燒,剛才被車子一撞又昏了好一會兒,外表看起來沒事,誰曉得有沒有撞出內傷來?你不用擔心醫藥費的事,是我不小心撞上了你,理應我負全責!」
難得又遇見了一個性格正直的人,金九齡勉強彎出一點笑意,再次搖了搖頭。
「大叔,你不必為此感到歉疚,會被你的車子撞上,也是因為我自己不小心,除了有點皮肉痛之外,我真的沒事,就不用麻煩你帶我去醫院了,我也得趕快離開了。」
他擔心自己若是繼續留下來,只怕又要連累了另一個好人。
洋貨行老板皺起眉頭,輕壓著金九齡的肩膀不讓他站起來,看了眼他身上凌亂髒污的長衫,滿肚子的疑惑再也忍不住了。
「小兄弟,你是不是碰上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要不然你怎麼會拖著發高燒的身體,天才亮沒多久,就一個人出來到處走呢?」
金九齡的態度太古怪了,明明傷病交加,臉色蒼白的像是隨時都會再昏倒,卻不肯上醫院,還急著要走,眼神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惶不安,分明是遭遇了什麼劫難。
被問得愣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洋貨行老板是怎麼看出來的,但是那種關懷的語氣,聽進金九齡的耳裡,讓他心中湧現了一股無處可說的委屈,抿著唇、沉默了好半晌,他還是搖了搖頭,不願讓自己的麻煩,波及到其他人身上。
「知道太多,對大叔你沒有好處的,但還是很謝謝你的關心。」
雖然金九齡不肯明說,可洋貨行老板也聽出了些端倪,估摸著這年輕人大概是惹上了什麼難纏角色,所以才無法坦白,但是一想起那時候,和他一起來到自己店裡的那位先生,洋貨行老板不免覺得有些疑惑。
「小兄弟,我曉得你是怕連累我,所以才不敢說,可你明明認識一個那麼有勢力的人,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幫你呢?」
金九齡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露出了迷惑又茫然的表情,洋貨行老板見了,頂了下鼻樑上的小圓眼鏡,語氣也跟著變得有些不確定。
「哎?是我認錯了嗎?不可能吧!那天晚上,和你一起來到我這小店,買下咕咕鐘的,難道不是浦江商會現任當家,余爺、余其揚嗎?他腳底下踩著上海灘的半邊天,你惹了什麼麻煩,是他不能解決的?」
瞠大一雙墨黑眼眸,金九齡徹底傻掉了,只能像隻鸚鵡似的重覆那幾個字。
「浦江商會……余爺……余、其、揚……?」
那個待他溫柔可親,不見半點權勢架子的阿其,是浦江商會的頭兒──余其揚?!
「是啊、是啊,我也是浦江商會的會員,不可能認錯的!」
洋貨行老板嘀咕著,帶著不信邪的表情,起身去翻弄旁邊架子上的一疊書報。
「我記得前幾天整理東西的時候還有看見過的……有了!」洋貨行老板從架上抽出一張已經完全泛黃的舊報紙,在金九齡面前攤開,指著上面約莫半個手掌大小的照片。「你瞧,這是兩年前余爺接掌浦江商會的報導,那天和你一道的,不就是他嗎?」
驚疑不定的接過報紙,金九齡愣愣注視著照片上那道瀟灑身影,雖然沒有鬍髭,可那張俊朗臉龐與溫和微笑,是他在心裡想過千百次的阿其,不會有錯。
怎麼會……?阿其、他竟然是浦江商會的當家──余其揚?!
說不出心裡究竟有多麼震撼與驚訝,金九齡雖然來到上海沒多久時間,但是對浦江商會與青寅幫這兩大地頭蛇,分佔割據這座繁華城市的事情一點也不陌生,他也知道鄒震天心心念念的首要目標,就是打下浦江商會,吞噬掉上海灘的所有利益。
顫抖著指尖輕輕撫摸著影中人,金九齡淒涼一笑。
這倒底是什麼樣的因緣際會,他金九齡不過是個在亂世裡掙求一點生存空間的小小戲子,何德何能,竟先後遇見了分據上海灘的兩名霸主……
「小兄弟,你真不知道,那天和你在一起的人,就是余爺?」
看著金九齡震驚的表情,洋貨行老板問得不敢置信,生意人的眼睛向來雪亮,那天晚上他瞧得清楚,余其揚對待金九齡的態度既溫柔又寵溺,他還以為這兩人有什麼親戚關係,畢竟余其揚可是付出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買下了那座小咕咕鐘送給金九齡。
「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我那時候有記下余爺的電話號碼,我幫你打給他問問,好不好?話說回來,他既然待你那麼好,一定願意幫助你的。」
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所有思維全都夾纏在一起,像是糾結成團的毛線球,也不知道該不該應一聲「好」,金九齡只能傻呆呆的,順著心底不該再出現的渴求,拖沓著腳步跟在洋貨行老板身後,走出了雜物間。
掐緊了手裡的舊報紙,感覺得到,一顆心忐忑不安地跳得劇烈,看著洋貨行老板從櫃檯底抱出了電話與記事本,依照紙上的號碼撥動轉盤,金九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仔細去聽他對著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裝飾精致的話筒突然遞至眼前時,他也愣了一會兒,才怯生生的接進手裡,湊在耳邊聆聽。
『九齡?是你嗎?九齡?!』
雖然遙遠得有些失了真,但是那再熟悉不過的清朗嗓音,是屬於阿其的沒有錯。
「原來……你真的是余其揚……」
一顆心突然急速下墜,墜落到自己也無法挽回的深處,說不出來的冷凍結了知覺,淚水滑過橫劃著一道血痕的臉頰,金九齡鬆開手裡的舊報紙,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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