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客廳裡只點亮了一盞檯燈,李寶娟端坐在沙發上,一雙明眸不時朝著大門口瞄去,打從鄒震天帶著金九齡出門開始,她心裡忐忑不安的感覺就沒消失過,眼皮更是跳個沒完沒了,整晚心煩意亂的,直擔憂著金九齡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畢竟鄒震天的舉動實在太不尋常,口風又緊的旁敲側擊不出東西來,更讓人覺得詭異莫名。
她嫁進門成為五姨太迄今不到一年的時間,即使原本並非心甘情願的,可朝夕相處久了,對枕邊人的性格還是相當了解,她知道鄒震天今晚在上海租界一間新開幕的餐廳設下酒席,宴請巡捕房新上任的局長大人,還邀了幾個與青寅幫交好的商行老板作陪,這麼重要的應酬場合,他卻帶上了什麼都不懂的金九齡前往,一向好面子又心思深沉的人竟會做出如此輕率的決定,實在匪夷所思。
因為想不透,所以李寶娟越加覺得膽顫心驚,她怕鄒震天的用意,已不是要金九齡徹底屈服於他這般簡單,還摻雜了其他更為殘酷的企圖。
看見金九齡,李寶娟就會想起家裡同樣老實耿直的么弟,因為雙親常年忙於生意、照顧不及,所以她和弟弟兩個自小相依為命、彼此扶持著長大,感情甚篤,她對金九齡特別關心照顧,是移情作用也是覺得同病相憐,但她只能在暗地裡偷偷打點著,表面上還是得裝作和別人一樣瞧他不起。
鄒震天對她寵愛有加,一是因為她有幾分姿色,二是因為她聽話懂事又知進退、出得了廳堂,可李寶娟心底清楚明白的很,哪天她若不小心拂逆了青寅幫霸主的意,惹得他不痛快,那翻臉的速度可比擬得上翻書,畢竟女人對他來說如衣服,要換一件更新、更漂亮的不是什麼難事。
金九齡會徹底斷了逃跑的念頭,也就是因為見識過鄒震天處理叛徒的心狠手辣。
胡思亂想間,忽然聽見汽車的引擎聲越來越近,最後在門口停了下來,提心吊膽了大半夜的李寶娟急忙探頭向窗外張望,確定是鄒震天的座駕後,立即喊了佣人去開門,自己也跟著起身迎接。
但是從車上下來的只有金九齡一個人,而且酒氣醺然、走得顛蹠不穩,李寶娟臉上故意裝出一付嫌惡的表情,心裡卻很是難過,暗暗叨罵著鄒震天怎麼把人灌得這麼醉,忽然看見金九齡被地毯邊角絆了一下就要摔倒,她吃了一驚卻不敢去扶,幸好跟在後頭的小鄭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沒讓他栽了個難看的跟斗。
從頭到尾,開門的佣人就像根柱子似的呆站在一旁動也不動,那付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擺明了不想搭理這個醉鬼;知道這些勢利眼的傢伙壓根兒沒把金九齡放在眼底,李寶娟不禁氣得指著他的鼻子數落起來。
「我說你愣在那裡是睡著了嗎?還不去打盆熱水、煮碗醒酒湯送到花園的小屋裡!呆站在那裡跟個木頭似的,難不成是要我自己去侍候這位爺嗎?!」
給李寶娟這麼一罵,佣人嚇得連連搖頭說「不敢」,立馬跑去後面張羅了。
沒好氣的轉過頭,瞧見小鄭已經攙扶著金九齡往花園走去,李寶娟連忙跟上,心裡著急可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在意,直到走進金九齡的房間裡,緊盯著小鄭輕巧小心的把人放上床舖,她才裝出不耐煩的模樣詢問著。
「你怎麼帶著他先回來了?老爺呢?還在餐廳裡和幾位老板應酬嗎?」
在金九齡那張透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龐上掃了一眼,小鄭才轉頭應答。
「是啊,我離開前,幫主和幾位大人正喝到興頭上,氣氛熱絡得很,就只有金先生醉得迷迷糊糊的,我瞧他連路都走不穩,繼續留在那裡只怕會掃了幫主的興,所以就先送他回來休息。」
聽了這話,李寶娟連連揮手催促他儘快回餐廳去,以免他在無意間幫了人家的忙,卻反倒落了個擅離職守的罪名,被鄒震天責罰;小鄭知道這五姨太私底下對金九齡頗為照顧,也就放心的把人交給她,只是金九齡的情況似乎已經不是喝醉酒這麼簡單,他不由得多說了幾句提示她留意。
「五姨太,金先生的狀況似乎不太對勁,我一路扶著他進來,總覺得他身上熱燙燙的像是在發燒,不曉得是不是醉了酒之後去吹到風,所以著涼了。」
李寶娟心裡暗喊著「不好」,嘴上卻用無所謂的語氣應了句「知道了」。
待小鄭離開以後,她站在房門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便把門板掩緊了,再匆匆忙忙跑回床邊坐著。
瞧見側躺在床上的金九齡蜷縮著身體又緊皺著眉頭,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李寶娟伸手往他的額頭上一探,果真感覺到掌心底下沁著一層薄汗的肌膚泛著不尋常的熱度,她也跟著蹙緊了一雙黛眉,焦急地思索著該怎麼辦才好。
這偌大的宅子裡除了她之外,不會有人願意對金九齡伸出援手,若是驚動了另幾位姨太太,本來就看這個小男寵不順眼的她們再找藉口鬧起來,金九齡就更不好過了。
豎直了耳朵聆聽動靜,確認小鄭已經走了,一直裝睡的金九齡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瞧見李寶娟就坐在身邊,端麗容顏上一片愁雲慘霧,知道她在為自己的狀況煩惱,顏色偏淺的唇瓣勉強勾起一點笑意,虛軟乏力的指尖搭上掛著一只翠綠玉鐲的纖細手腕輕輕拍了拍,低低喊了一聲「寶娟姐」。
原本以為金九齡已經燒得迷糊過去,現在瞧見他竟然張開了眼睛望著自己,李寶娟不禁安心許多,連忙反握住那隻同樣熱燙燙的手,放柔了嗓音安慰他。
「九齡,寶娟姐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是沒有老爺的命令,那些佣人們是不會幫你請大夫的,我房裡有瓶藥油,擦起來涼颼颼的,雖然不能幫你退燒,但至少能讓你舒服一些,你忍一忍、乖乖躺好,我這就去給你拿來。」
幫他拉上被子,李寶娟才剛起身,卻又被拽住手腕拉得跌坐回了床舖上,疑惑不解地看著金九齡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為什麼,就見他露出了苦笑。
「不,寶娟姐,妳什麼都不用做,不用幫我請大夫,也不用去拿什麼藥油了,就放我這樣一直病著,就算病死了也沒關係。」
剛要斥責他怎麼可以這樣胡說八道,卻看見金九齡那雙水光蕩漾的黑眸裡,透出了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空洞與冰冷,表示他並不是說著玩的,李寶娟不禁懵了,心裡難過的想著,這單純善良的大男孩是不是真遇上了什麼事。
「九齡,你告訴寶娟姐,是不是老爺他……又用了什麼法子欺負你?」
隨著李寶娟的詢問而垂下了眼簾,金九齡沉默了一會兒,才帶著難堪屈辱的情緒,把鄒震天恐嚇自己的那些話、想藉著他去討好威爾森局長的不良意圖,還有自己怎麼被輕薄狎弄、給人強灌下烈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唯獨遇見余其揚的那一段掠過了沒提,完好無缺的藏在心底。
越聽,心頭就越是發寒,李寶娟傷感的掉下眼淚,已經不曉得要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夠心疼不捨地握緊了他的手啜泣著,暗暗咒罵鄒震天的心腸竟然如此歹毒;金九齡一股腦兒地傾訴完了,心底的沉重也跟著淨空了,長長嘆了一口氣之後,他反過來安慰著李寶娟,叫她不要為自己難過。
「寶娟姐,妳別哭了,妳跟我都清楚,這是早晚會發生的事,幫主把我強押回來,不就是為了逞一時之欲?現在又把我推出去交換利益,只是讓我多了另一種用處而已,我已經認命了、不想再逞強下去了,我只想請妳幫幫我,在我病著的這段時間,妳儘量絆住幫主,讓我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
至少、至少也要挨到,阿其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徹底消失不見為止,他不能讓鄒震天發現自己已經和人有過肌膚之親,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小事一樁,若因此連累了無辜的阿其,教他拿什麼來償還這罪過……
抹乾了眼淚,李寶娟輕撫著他憔悴面容,連聲應好,然後又像一個長姊似的嚴肅了神色,鼓勵他振作起來,不要再胡思亂想。
「你放心,這點小事我還幫得上忙,但是,九齡,你也得答應我,不要就這樣絕了自己的生路,還記得寶娟姐跟你說過什麼嗎?我說過,我嫁進了這個門,就算死了也是他鄒家的鬼,可九齡你不同,你是個還有大好未來的男孩子,只要你拿得起、放得下,把命留著就會有一線希望,等你捱過了這場噩夢,就會迎來海闊天空的日子。」
這些話,李寶娟曾經對他反覆說過許多遍,雖然金九齡總是沮喪的認為那不可能會實現,可聽來還是覺得溫暖窩心的。
不想讓她再為自己憂愁煩惱,金九齡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勸李寶娟快些離開,以免給其他人看見了,會引發什麼流言蜚語。
雖然放心不下,可她繼續待著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另外想些辦法讓病蔫蔫的金九齡能好過一些,李寶娟又幫他掖了掖被角,囑咐他安心睡下,便一邊叨念著方才被她趕去張羅湯水的佣人是跑到哪裡去打混了,一邊踩著迅速的步伐走出房間。
吁出了長長一口氣,金九齡縮進被窩裡,明明渾身上下都像泡進一鍋滾水似的熱得難受,可又覺得有股莫名的寒意凍得指尖發冷,腦袋昏沉沉的,閉上眼睛時還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剛才和李寶娟說了太多話,現在喉嚨腫痛的就連咳嗽都不能太大力,金九齡知道自己燒得厲害,卻又慶幸這場病來得真是時候。
感謝老天爺賜給他一個絕佳的理由,可以避開被鄒震天察覺異樣的危險。
從腰帶裡抽出了從余其揚那裡摸來的手鎗,金九齡把它塞在枕頭底下,但指尖卻還緊緊握著槍桿,像是抓著一件讓人安心的物事,直到沉沉睡去也沒放開過。
那一端的金九齡病得昏天暗地,這一頭的余其揚其實也不好受,心裡惴惴難安的他熬了一整夜幾乎沒睡,天邊才剛透出一點亮色,他就讓人開車載著自己回到霞飛路上的別墅,簡單洗漱一番、換了另一套西裝後,又趕去了浦江商會等消息。
雖然昨天晚上,鄒震天那夥人離開餐廳時,每個都醉得神智不清,估計也沒那精神再去幹些什麼壞事,可這並不能完全保證金九齡的安全無虞,不知情的小鄭只怕也無法及時做出掩護,想到這裡,余其揚就惱恨自己竟然不知節制的,在金九齡身上留下那麼多顯而易見的歡愛痕跡,也不知道那個小傻瓜究竟懂不懂得如何自保。
每天例行性的都要進浦江商會溜噠一圈的三爺與五爺,一走進辦公室,看見余其揚大清早的就坐在皮椅上吞雲吐霧,臉上還掛著煩躁焦慮的表情,以為商會裡發生了什麼大事,接二連三的追問起來。
被兩個年逾半百的老先生問得發愣,余其揚才意識到自己流露出太多煩亂的情緒,他捻熄了雪茄,揚起一貫的從容微笑,向三爺與五爺澄清商會運作沒有問題,一切正常順利,請他們不用擔心,但抿唇想了一會兒之後,又帶著些許猶豫問出口。
「三爺、五爺,你們覺得,以浦江商會現在的實力,若是和青寅幫正面衝突起來,我們能佔上多少贏面?」
性格火爆衝動的三爺聽了,雙眼熠熠發光,拍胸脯大聲嚷嚷著有什麼好怕的,若真要火拼起來,他操槍桿子當先鋒、跑第一;沉穩精明的五爺停下手中轉動不停的鐵膽,沉默了半晌,不說別的,只是先問他為什麼突然起了這念頭。
眼前兩位久歷江湖的老先生,都是當初和常爺並肩作戰,帶浦江商會在上海灘打下半壁江山的英雄好漢,也是自小看著他長大、扶持他繼位頂承商會當家的長輩,余其揚對他們尊敬、禮遇,不想有所隱瞞,也怕日後會使自己縛手綁腳的施展不開,便委婉地托出了些許事實。
「我心裡有人了,可是這人陷在鄒震天那老傢伙的手中,我一定要救他出來,但這勢必會導致浦江商會和青寅幫之間的爭鬥檯面化,雖說這是遲早的事情,只是關係到上海灘的通盤情勢,牽一髮而動全身,我不能不謹慎小心。」
余其揚的直白不諱讓兩位老先生頗感意外,三爺嘿嘿笑著在他肩上敲了一拳,問他到底看上了誰?五爺想得比較多些,他知道余其揚的盤算是要獲得他們的支持,才能無後顧之憂的放手一搏,面對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頭一次這麼直接的坦承自己想要什麼,這些年看著他為浦江商會盡心盡力的五爺,當然是傾向支持他的。
轉頭和三爺對望了一眼,五爺手中的鐵膽又開始緩緩轉動。
「你真要做,三爺跟我自是全力支持,畢竟浦江商會與青寅幫之間,終究得分出個高下,我知道這兩年你在青寅幫的幾個重要堂口都打下了暗樁,只待時機一到就能煽動他們叛變倒戈,可鄒震天能在上海灘橫著走幾十年,畢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尤其最近有風聲說他跟巡捕房新上任的局長走得頗近,你行動前,可得想仔細了。」
聽了這番話,余其揚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臉上的從容微笑也多了幾分真實性。
送走了三爺和五爺,坐立難安的挨到下午,才接到部屬的通知,說小鄭已經順利地溜出了鄒震天的宅邸,余其揚隨即從椅背上拉起了西裝外套,吩咐他去開車出門。
火車站裡,人潮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但就是因為人多,所以誰也不會去留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是誰,小鄭在大廳裡供旅客休息的幾排長椅中,揀了個最靠近牆角的位置坐下,再把帽子往臉上一蓋,仰頭假寐起來。
等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背後的位置上落坐,故意乾咳了幾聲,又悄悄地從肩頭上遞過一支煙,這是自己人才懂的暗號,小鄭接過煙之後塞進了上衣口袋裡,壓低音量問了句,是不是頭兒有什麼交代?不想坐在他身後的就是余其揚本人。
「金九齡的情況如何?老傢伙有沒有為難他?」
聽見那熟悉的清朗嗓音,小鄭愣了一下,沒想到余其揚竟為了那個年輕戲子,冒著讓他曝光身份的風險,親自跑來找他問話,但心裡不免又覺得奇怪,若他真這麼重視金九齡,昨晚又為什麼要放人離開?
「不要說為難了,老傢伙根本連見都懶得去見他。」小鄭嘆了一口氣,才又接續著說。「許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又去吹到風,所以金先生回去之後就開始發起高燒,直到接近中午的時候,老傢伙睡醒了,五姨太得了他的首肯才去請大夫來看診,因為拖了段時間,所以情況有些嚴重,到我離開前,燒都沒退下來。」
指尖死死掐進了掌心裡,余其揚蹙緊了眉頭,一顆心因為小鄭的敘述而抽疼不已,他知道金九齡這病不只是因為著了涼而引起的,怕是他心裡的那道防護牆崩塌了,所以身體也跟著挨不住了,現在一併發作起來,才會把整個人都拖垮了。
「你看著情況辦,等金九齡身體好一些,想法子把他弄出來,我會接應你。」
余其揚不能再讓金九齡繼續留在那龍潭虎穴裡,否則就算他沒擔心到發瘋,那小傻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得了多久。
聽了這道指令,小鄭掩在帽子下的雙眼瞪得老大,語氣透出為難。
「其爺,你若是要我交個死人給你,我自是能想辦法把金先生弄出來。」
雖然心裡老大不高興,可也聽出了話裡的別有含意,余其揚沒發脾氣,靜候下文。
「他現在對老傢伙來說可有價值的很,鄒老頭會這麼爽快地答應找大夫給他治病,就是還巴望著靠獻上他來拉攏巡捕房的新局長。」
余其揚的喉嚨發緊,也跟著瞪圓了一雙眼,顯得不可置信。
「你、你說什麼?昨晚跟著鄒震天吃喝玩樂的那洋鬼子,也看上了金九齡?!」
背後的小鄭沒有應答,只是又沉沉嘆了口氣默認;余其揚煩躁得揉了下眉心,發噱地想著,那金九齡可真是個瑰寶,之前被藏著不知道,一現了面竟人人都搶著要。
斂著眼眸思索了好半晌,余其揚一下子也沒了主意,現在的情況太糟糕,金九齡對鄒震天來說既然有了別樣的利用價值,老傢伙絕不可能放過他,一定把人看守得更緊,就算自己跟小鄭可以來個裡應外合,找機會把人偷渡出來,但他的身體狀況這麼差,又大大降低了逃跑成功的機率。
不管怎麼估算,讓金九齡照常待在鄒震天的眼皮子底下,反而是最妥善的決定。
無奈地吁出一口氣,余其揚只能再次為現實狀況妥協。
「你多留意金九齡的情況,有什麼不對,立即回報。還有,那小傻子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的鎗摸走了,你想辦法偷回來,那小子不懂用鎗,留在手裡反而危險。」
頭兒把話說得輕描淡寫,可小鄭聽進耳裡卻傻了眼,如果不是曾有過近距離接觸,金九齡怎麼可能知道余其揚的鎗放在哪裡?甚至還有機會摸走?
「其爺,你跟金先生……究竟有什麼關係?」
他沒記錯的話,余其揚和金九齡,不是鄒震天過五十歲生辰那晚才初見面?
沒有回應屬下的疑問,余其揚壓低了帽沿,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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