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想要視而不見,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白淨指尖前端凝聚著一點微末爍亮的星華,隨著清靈身影的翩然旋轉,飛螢流火似的編織著錯綜複雜的線條,縱橫交會間勾勒出幅員遼闊的無形法陣,一片冰藍色光幕乍現,又宛如破裂的鏡子片片碎散消失無蹤,逐步解除的封印帶出了雅緻的亭台樓閣與繽紛盛放的梅花樹林,隱遁多時的嘯龍居,傲立於熙攘紛擾的紅塵俗世裡,再展絕代風華。
原來,想要視而不見,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白淨指尖前端凝聚著一點微末爍亮的星華,隨著清靈身影的翩然旋轉,飛螢流火似的編織著錯綜複雜的線條,縱橫交會間勾勒出幅員遼闊的無形法陣,一片冰藍色光幕乍現,又宛如破裂的鏡子片片碎散消失無蹤,逐步解除的封印帶出了雅緻的亭台樓閣與繽紛盛放的梅花樹林,隱遁多時的嘯龍居,傲立於熙攘紛擾的紅塵俗世裡,再展絕代風華。
「叮鏘」、「叮鏘」,清脆響亮的金屬敲擊聲在靜謐的廳堂裡一下又一下的迴盪著,一個失神不注意,就會為那股冰冷而銳利的感覺所驚醒,偶爾一陣磨擦地面的沙沙咂咂夾雜著薄弱的細語呢喃,隱隱約約地騷動著耳朵,讓人想試著聽清楚,卻又不得其法。
分立於一扇氣派拱門兩旁的守衛轉頭互望了一眼,那日復一日的窸窣嘈雜,他們已經聽得習慣,從最初的忍耐到現在的坦然以對,也經歷了好長一段歲月,然而,此時此刻,相較於前方主殿上的歡聲雷動,這間座落王城深處的寢宮,卻顯得格外淒涼寂寥,就像是被分隔在不同的空間裡,無人聞問。
韶光流轉、物換星移,總到驀然回首時才驚覺,原來歲月已在不經意間遞嬗過無數個春夏秋冬,身入紅塵裡,看江湖事瞬息萬變,今日叱吒風雲、明日末路窮途,多少英雄豪傑不顧一切,折腰隕歿在綿延不盡的壯麗山河裡,都知道命運起落不由人,卻是誰也勘不破這層癡妄。
羽扇在懷搖出徐徐清風,拂動淡紫色長髮絲絲起落,自信而神采飛揚的俊美容顏漾著一抹悠閒愜意的微笑,覷望對桌一身粉紅綺麗卻更顯斯文清秀的友人,帶著狐疑的表情不斷往瓷杯中注入金黃茶湯,睿智深邃的瞳眸裡晃動著難以察覺的戲謔促狹,修長手掌端起自己眼前那盞,啜飲下一口芬芳。
荒煙漫漫掩天際、風聲颯颯捲塵埃,一輪殘陽披垂著夕照斜掛天邊,灑落下滿地昏黃迷茫,一望無際的蒼涼曠野上,唯見一幢古樸陳舊的雄偉塔樓鶴立雞群於野草叢生之中,灰黑色的瓦片磚牆、緊緊閉鎖的堅固拱門,透出一股肅穆沉重的氣氛,令人無端心生畏懼、敬而遠之。
望之彌高的塔樓前搭建著一方簡陋破舊的小帳蓬,磨損嚴重的外觀看來似乎已經年歲久遠,勉強還有些遮風蔽雨的功能,抖抖瑟瑟地倚著厚重拱門而生,卻與那幢聳立在荒野之中的嚴峻城樓相依互存、難分距離。
手裡握著收闔的摺扇背負在身後,昏黃的日光落在石板地上把清靈身影拉得好長,接近日暮時分的小鎮街頭,熱絡人潮已逐漸散去,三三兩兩與尚風悅擦肩而過,樸實屋舍上炊煙裊裊,飄盪著飯菜香,引誘著辛勤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加快收拾東西的速度,趕快回家與親人團聚。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想起了月老廟、想起了掛滿許願紙籤的桂花樹,就在他即將封閉嘯龍居的這最後一天……
清清冷冷的深夜,厚重雲層遮掩住了幾成圓滿的明月,點點霙霏靜靜飄零,枝椏上一朵朵紅梅躲藏在未綻放的花苞裡,領受著霜雪的洗禮,寂寥無聲的庭園屋舍漸漸染上了純粹無瑕的白,蕭瑟空靈的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只有一道清雅身影獨自徘徊夜色下的幽然光景。
推開櫺格木窗,攤開白皙柔軟的掌心承接著,今年冬天的初雪降臨,吁出了一口熱氣看著它氤氳飄散成白煙後消失不見,尚風悅將眼光放遠,看著,好似是昨天才種下的小小幼苗,現在已然茁壯成大樹,甚至在枝頭上結出了細小可愛的花苞,安靜等待著綻放的時機到來,展露它清豔脫俗的身姿。
清晨第一縷曙光透進窗內,逐步驅逐清雅房間裡的黑暗,帶來溫暖與明亮,在床沿坐了整夜未眠的白髮男子回過神,試著適應光線的雙眼眨了幾下。
抹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些,便聽見手臂旁傳來翻身時摩挲被褥的窸窣聲響,醉飲黃龍轉過頭,望見妍麗容顏依然闔著眼眸睡得沉靜,只是如絹緞般烏黑細長髮絲之下滑開了一片白皙柔膩的肩膀,朵朵紅梅綻放成豔,彰顯著昨夜雲雨之歡的激情,引人心蕩神馳。
腳底下,騰騰雲海如浪潮滾動拍岸綿延千里,恍若白色巨龍昂首呼嘯而過;頭頂上,蔚藍蒼穹晴朗如洗透澈無瑕,似一幅純粹畫布抖展出無限的豪情壯志。
蕭颯冷風強勁呼嘯過耳際,颳動銀白髮絲在寬厚背脊上起起落落,英挺頎長身軀傲立於孤高絕崖上,炯亮有神的雙眸將豪邁景致盡收眼底。
閒散悠然了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如何用豁達從容的態度瀟灑面對世事更迭,即使心湖偶爾蕩出一絲漣漪,他也總能把持住自我,讓水面恢復平靜無波,繼續他原本愜意逍遙的生活。
所有讓他難以掌控的變化,都是從那一夜,天外之石掉落嘯龍居開始,他總覺得,是自己的悠閒度日讓老天爺看得很不順眼,才會丟下一個又一個的考驗讓他去面對,設下一重又一重的關卡要他去跨越,進而一層一層地逐漸剝削去,他看似堅硬,實際上不堪一擊的保護殼……
「笑看嫣紅染半山,逐風萬里白雲間;逍遙此身不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
羽扇反轉背在身後,時不時輕拍著帶出徐然愜意的微風,飄動淡紫色的髮尾絲絲起落,修長身影駐足在灑落一片橘暖光暉宛若粼粼夕照的樹蔭下,與髮同色的衣袍,深黑紋繡與明珠綴點出雍容非凡,注視著一片形狀宛如火燄的燦紅薄葉在指間輕轉,睿智深邃眼眸浮動著隱隱泓光。
一本書,連綿幾日夜沒有停歇過的雨,空蕩蕩的只聽得見寒風蕭颯而過的嘯龍居,讓隱沒在腦海深處的陳舊回憶,一口氣全部翻湧出封印之外。
清靈身影蜷縮在躺椅上,四面八方滲進涼亭的冷空氣直竄入心底,纖細臂膀緊緊環繞住身體卻搓揉不出一絲暖意,臻首埋進膝頭閉闔上雙眼,還是阻止不了一幕幕過往畫面流轉飛掠。
垂懸於如墨般濃黑夜幕上的圓月,繾綣著細柔溫潤的銀輝,點滴灑落在清澄透澈的水面上,倒映出另一個淺淺光暈,看似虛假不真實,只要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將它打碎摧裂,然而,當波瀾停止、一切回歸平穩時,那浮動的玉輪,依舊沉沉反射出迷濛不清的幻影,與天遙遙相對。
偏安於大千世界某處不為人知的角落,隱密埋藏所有通往和平國度的入口,向來低調生活於自我一方天地的樸實民族,還是避不過上蒼無情降臨的災劫。
那一天,殺戮碎島十分異常的飄落了,脫離正常季節軌道的微雨悠悠。
突然陰霾的天空與細碎打落的水滴吸引了清靈身影的注意,踏落空蕩長廊的輕盈步伐隨之調轉了行進方向,帶動水藍絲繡衣袂翻飛,白皙指掌搭上金屬雕鏤欄杆,仰望的視線裡帶著幾分好奇。
隱匿在奇特的術法空間裡,旁人無法知悉自己的存在,藏身時空縫隙中的人卻能將外界的一切瞧得清楚分明。
躺在灰岩地上,目光直視著熠熠繁星,本來以為再也欣賞不到的美景,現在看久了卻被那爍亮刺得眼睛有些發痛;轉而望向兩尊肅穆莊嚴的上古石像,宛如守護者般屹立千百年如一日,永垂不朽;視線再往下一點,纖細水藍的身影仍然挺直跪坐著,收復晶石靈力之後,才緩緩睜開一雙水漾瞳眸。
有些回憶雖然已淹沒在滾滾奔流的時間之河裡,但是並不代表著它不存在,不去回想或是不願回想,任它多年塵封,埋藏在腦海深處,以為就此遺忘了,卻又在未來的某一天,不經意地開啟了記憶之鎖的剎那,驚訝地發現,它其實依舊清晰鮮明,不曾褪色。
遠離喧嚷人潮的另一端,是一片青翠林木綿延,濃綠樹蔭遮掩掉日正當中的炙烈陽光,微風迎面拂來透著幾分舒爽涼意,而不是悶沉窒熱的暑氣。
一棵不知道渡過了幾百個春秋的長青榕樹下,一方十分搶眼的粉紅布巾平平整整地鋪在碧綠草地上,擺放著冒出騰騰熱氣的茶壺陶杯,以及一只半掩半掀的竹籃,還坐著一個英挺飛揚的男子。
宛若上好絹緞一般柔滑細緻的黝黑長髮自指間穿過,帶來了極為舒適美妙的觸感,小心翼翼地將水藍繫帶綁上纏成一束的青絲頂端,繞了幾圈、扭緊了結,再讓輕飄飄的軟綢沿著姣美的肩頸曲線,與兩道鬢髮一併垂落在深藍繡邊的銀白衣襟前,醉飲黃龍滿意的上下審視著,颯爽面容帶著呵呵傻笑。
失敗了這麼多次,總是有讓他成功的一天。
直到黝黑夜幕披垂四野,天邊一輪皎潔圓月攀上枝稍,尚風悅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難怪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小鎮,直到此時還如此罕見的燈火通明、人潮如湧,醉飲黃龍口中的「廟會」,對這小鎮上的居民來說,可是人人引頸企盼的大活動。
那間頗富名聲的月老廟,尚風悅自然聽說過,只是他對這種熱鬧吵雜的活動向來敬而遠之,若不是醉飲黃龍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參加,好靜又怕麻煩的他是不會踏進半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