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羨人間深深幾許的塵緣,我等待,這紅塵有你的流年。
不經意地自五斗櫃底層最深處翻出了一只木匣,看清楚那是什麼,淺如琉璃的眸光為之黯然了一瞬間,藍忘機捧在手上細細端詳,材質粗糙、樣式樸素,其中一個邊角還有燒焦的痕跡,與靜室其他外觀雅致的物事相比之下顯得格格不入,他取來擦拭布,仔細將表面那層經年累月所積下的薄灰抹去。
飛雪輕輕渺渺降了幾日,今天落得又格外多了些,清晨卯時甦醒起身,滿庭青竹都染上了一層薄霜,池塘水面也結了冰,呼出的溫熱氣息都化成了肉眼可見的白煙氤氳。
隨著天氣變得寒冷,魏無羨也越發貪睡,本來就愛賴床的人,進入冬季更難脫離溫暖的被窩,平時藍忘機喚了幾回見他不醒便無奈的任隨他去,但今日是冬至,一早有祭祖大事,藍家所有成員全得到場誰也不能缺席。
打理完自己的瑣事,藍忘機揣著魏無羨的衣裳坐上床沿,鍥而不捨地拍著床上那團鼓成蠶繭似的棉被包,一時也弄不清楚底下的人究竟睡成了什麼樣。
「魏嬰,醒醒,時辰不早了。」
喊了多少回都不見動靜,藍忘機只能狠下心,揪住被子一角直接用蠻力掀開。
任憑魏無羨再怎麼能扛,這時也要被突然席捲而來的冷空氣凍得彈坐起來、立即清醒,他抖了兩下剛要抱怨就落入了一個溫暖懷抱裡,厚厚被褥也重新攏上了肩背。
「魏嬰,再半個時辰,祭祖儀式便要開始,不可貪睡。」
整個人巴在藍忘機身上汲取他暖呼呼的體溫,魏無羨本來想使出平日的耍賴功夫,一聽他提醒今天是什麼日子,也只能乖乖投降。
努力睜開一雙惺忪睡眼打了個好大的呵欠,魏無羨抬手搔了搔亂翹的頭頂毛,說話嗓音軟軟糯糯,帶著一股濃濃的睏倦。
「藍湛,那天你說什麼來著?一早要祭祖、中午有家宴,是嗎?」
輕應了一聲「是」,藍忘機動作迅速地替魏無羨繫好散亂的單衣,敞開懷中那襲盛重的藍家校服,一層又一層的往他身上套,有別於藍家子弟們平日穿著的常服,用料與車縫更為精緻講究,領口、門襟、袖圍乃至衣襬都有銀線綴繡而成的捲雲紋,最後披上雙肩的是一件細柔保暖的雪白狐裘。
確定自己把人裹得足夠溫暖,再催促魏無羨下床盥洗,直到他抹乾了臉,瑩亮眼眸退去迷濛水氣,終於徹底清醒了,藍忘機幫他束起整齊的髮冠,用雙手捧著抹額輕輕柔柔地貼上他的額際繫好,向來瀟灑不羈的墨色身影,難得雅正素白了一回,只是眼底流轉不停的慧黠光采,透露出了主人的俏皮本性。
即使整個修真界為之譁然,爭議與流言不曾停歇過,但是魏無羨和藍忘機拜過了天地、入了姑蘇藍氏的族譜、成為含光君的道侶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平日他可以隨性不受拘束,祭祖這種重要場合就必須穿著正式的藍家校服。
雖然繫得並不緊,魏無羨還是不太習慣地抬起手在額頭上搓了幾下,藍忘機見狀,示意他不要亂動,用指尖替他勾出被夾住的碎髮、扶正抹額,微低首,便迎上魏無羨溫溫熱熱、黏黏膩膩地啄在唇瓣的一個吻。
見過他一襲玄黑長袍衣袂翻飛,空寂眼眸如子夜深沉;見過他一身豔紅喜服綵花搖曳,甜膩笑顏似春光燦爛明媚,但、最令藍忘機情動難以自抑的,還是親手替他穿戴上這套端莊繁複、與自己款式相同的藍家校服,因為,那代表著自己長年的想望成真,他與魏無羨終於結成了牽繫一世的伴侶,此生不渝。
姑蘇藍氏的祭祖儀式一貫由家主主持,藍曦臣手捧一卷祭文站在最前端,右後方是叔父藍啟仁,左後方藍忘機與魏無羨並立,其餘宗族子弟按照輩份長幼一路排序下去,藍思追、藍景儀都在行列裡,浩浩蕩蕩地將偌大的祠堂擠得水洩不通,滿室煙霧繚繞,人人手裡三柱清香,跟隨澤蕪君吟誦經詩,虔誠躬身敬祀。
中午家宴過後,因為年節前有許多瑣碎事務需要分工處理,藍忘機便隨兄長、叔父一同進入寒室討論;魏無羨正經八百的悶了一整個上午,好不容易得到了放風的空檔,轉眼間便不知道溜到哪兒去逍遙了。
結束冗長的議事回到靜室,迎面而來的只有悄然無聲的寒涼空氣,藍忘機淡淡環視屋內一遭,默默燃起了擱在書桌旁的小爐炭火,待魏無羨回來時可以暖一暖身子。
越接近年關,事情只會越多,藍忘機捉緊了這難得的閒暇時分,打算清掉一些閒置許久的無用舊物,整理出一個空櫃子,給魏無羨放置他越來越多的奇妙發明與收藏品,不想竟然意外找到了這只破損木匣,喚醒了沉寂十六年的回憶。
藍忘機輕輕推開盒蓋,燻黑處不可避免的散落了些許碎屑,木匣裡只有裝載著幾張泛黃紙頁,完好無缺,書寫於上頭的字跡,說得好聽是龍飛鳳舞,最直白的形容就是比狂草還要難以辨認,與當年聽學時,魏無羨在藏書閣裡罰抄的幾十張《禮則篇》、《上義篇》,以及被禁言時,拍在他桌上各種囉囉唆唆或道歉或抱怨的字條,別無二致。
雲層厚重、天候不佳,室內光線昏晦不明,未到掌燈時分,原本端坐書桌前的藍忘機,小心翼翼地捻起了那幾頁紙,起身走至檐廊,就著微薄的晌午日光,凝視紙上那首未完成的曲譜,停歇一陣的飛雪忽然又起,窸窸窣窣隨風飄零。
那天,他自亂葬崗帶回了高燒昏迷的溫苑,也在經過烈火摧殘的伏魔洞裡尋得了木匣。
不知道是魏無羨自己隨手亂扔的,還是玄門百家圍剿亂葬崗時,兵荒馬亂間被掃到角落裡的,木匣上頭覆蓋著岩牆上崩落下來的碎石,才得已僥倖逃過祝融之災,若非藍忘機搜索得徹底,不肯放過蛛絲馬跡,只怕也難以發現。
紙張材質並不好,在悠久歲月的消耗下變得薄脆易碎,藍忘機抬起視線,清冷眸光凝望滿庭青竹銀裝素裹的風景,與十六年前相仿,無甚差別。
酩酊大醉一場後醒來,他遺忘了自己喝下天子笑後做了些什麼,卻清楚記得從伏魔洞裡攜回了一只木匣,他顧不得背上三十三道尚未癒合又綻開的傷口,其實痛得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卻只惦記著去尋木匣放置在哪兒,哽著呼吸取出了那半支殘曲。
積雪消融,正是最森冷的時節,沉重傷勢消磨著體力,他扶著樑柱緩緩跪坐在檐廊上,遠勝冬霜的苦寒自心底開始往全身擴散,他捏著曲譜,很緊很緊卻又不敢太過用力,細看了一回便記住了旋律,可是他無法撫琴彈奏,那曲韻的恣意瀟灑,他自認無法詮釋到位,只能伴著那人年少爽朗的笑臉,在心裡一遍遍無聲演繹。
那或許,是他此生最頹然消沉的一段歲月。
走回屋內,藍忘機放下那首,陪伴他度過近三年禁閉時光,又在五斗櫃裡沉睡了十三個春夏秋冬的半支曲譜,輕輕擱回木匣裡。
既然找了出來,就該物歸原主。
尚未覆上盒蓋,就聽見魏無羨清清亮亮的嗓音自庭院外傳來。
「藍湛、藍湛,你回來了沒有啊?我帶了好東西要給你!」
想起魏無羨離開時並沒有帶傘,藍忘機匆匆起身迎了出去,輕靈身影已經踩踏過一層層鬆軟積雪立定於靜室門前,幸好,平時粗枝大葉的人,這回竟然記得拉起了兜帽戴上,只是免不了有些風霜還是撲濕了臉,凍得雙頰與鼻尖紅咚咚的,看來有些滑稽又可愛。
取出手帕替魏無羨擦拭乾淨,瞄了眼他光潔的額頭,空空如也,大概是覺得有東西綁著不習慣,自己拿掉了,藍忘機沒有多說什麼,卸下他身上那襲沾滿細雪的狐裘,在檐廊抖落點點霜冷,又接過了他拎在手上的提籃,拉著人去小爐前烤炭火取暖。
捲帶著熱度的渺渺煙氣剛烘得凍僵的雙手恢復靈活自如,魏無羨迫不及待地掀開了擱在桌案上的提籃,取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瓷盅與湯匙擺到藍忘機面前,嘴裡嘀嘀咕咕。
「哎、不是我要嫌棄,冬至又叫做小過年,古時可是有『過了冬至就長一歲』的說法,就算不熱熱鬧鬧的慶祝一番,也該準備一些東西應應景吧?結果中午的家宴除了一貫的素菜清湯啥也沒有,你們怎麼能把日子過得這麼寡淡無趣啊?」
盅蓋一翻開,淡淡酒氣撲鼻而來,隱隱約約還挾帶著一絲清甜,魏無羨瞅了一眼飄浮著點點粉白米粒彷若浸了雪花的湯水,嘴裡碎唸著「擱反了」,將兩個瓷盅調換過來再掀起,相同的甜湯圓子,只是藍忘機面前那碗灑滿了細碎鮮黃,桂花馥郁香氣更濃烈了。
拿起湯匙塞進藍忘機手裡,魏無羨嘿嘿一笑。
「我猜二哥哥你一定沒吃過吧?這是桂花酒釀湯圓,啊、不過我怕你醉……呃不是……我怕你不喜歡酒味,所以你那碗沒有酒釀,但是放了很多桂花蜜,你快嚐嚐。」
雖說桂花酒釀是姑蘇一項名產,但藍忘機還真沒吃過這種湯底煮出來的糯米圓,他看著魏無羨用雙手捧起自己那盅,嗅著酒釀與桂花蜜混合的甜膩香氣,咕嚕飲下一口熱湯之後,滿足的笑瞇了一雙眼,淺如琉璃的眸光同樣流淌著暖意,卻忍不住疑惑提問。
「魏嬰,這湯圓是你做的?」
一個能把鍋底燒穿,自此與廚房絕緣的人,會有這種好手藝?
含進滿滿一湯匙白白胖胖的糯米團卻險些被燙了口,魏無羨呼呼吹著熱氣,出乎藍忘機意料之外的點了點頭。
「當然是我做的啊!不然廚房那些伙頭師傅誰敢碰酒釀這玩意兒?不過所有材料都是我昨天下山去彩衣鎮買來的現成品──藍湛,雖然你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可我怎麼覺得,你看著我的眼光好像難以置信似的?快趁熱吃唄,保證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口味。」
的確是頗為訝異,藍忘機看看魏無羨的雙手,完好無損,沒有燙著、傷著,又聽他描述這些都是昨日買來的現成東西,只要下鍋煮熟就行,想著他在廚房一陣忙碌,就是為了弄出一碗應景的桂花湯圓與他一起度過佳節,忽然理解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習俗。
重要的不是吃些什麼,而是兩個人在一起,分享同樣的溫暖香甜。
看著藍忘機終於拿起湯匙,慢條斯理的品嚐自己那盅桂花湯圓,魏無羨嚼著糯米團子,笑咪咪的問了句「好吃嗎?」,見他點頭,開心地湊向前去在他唇畔親了一口。
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書桌邊角上擱置著一只木匣,外觀又破又舊還焦黑了一處,不像是會出現在靜室裡的東西,魏無羨好奇的拉到眼前瞧個仔細。
「這木匣是做什麼用──哎?咦──?!這這這、這是我的字跡沒錯啊?!等、等等,我什麼時候寫過曲子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看這沓紙又舊又黃,輕輕捏一下就會破,應該很多年了吧?所以是我上輩子作的?!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聽他又驚訝又困惑地拋出了許多問題,藍忘機在心裡默默評定,魏無羨真的記性很差,不理會他一臉苦惱地拿著那幾張紙左瞧右看,遵守食不言的家規,安靜吃著湯圓。
挖空了腦袋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寫了首曲子,而且只作了一半沒完成,魏無羨乾脆把手探進雪白外袍底下,從後方腰帶摸出陳情笛,直接照著樂譜吹奏了起來。
收藏這半支殘曲多年,藍忘機第一次聽見它變成真實樂音在耳邊流淌,果然如自己想像中那般瀟灑快意,彷若一名爽朗少年高坐在綠樹枝梢上,笑看人間萬種風情變換,淺色眼眸微斂,靜靜聆賞,只可惜,曲未盡興便突兀的中斷了,留下一個莫名的轉折。
黑黝黝一管長笛夾在指間轉畫出圓圈,魏無羨搓著下頷,終於有些印象了。
「嗯……這首曲子是我作的沒錯,應該是某天晚上果子酒喝多了,一時興起寫下的,我還記得自己被溫情臭罵了一頓,說我大半夜的笛子吹個沒完是想吵死誰,隔天酒醒了就忘了這回事,所以不上不下的只寫了半首。」
既然想起來是什麼時候、在哪裡作的曲,魏無羨不必問也能猜到,定是藍忘機去亂葬崗尋他時發現的,與溫苑一同帶回了雲深不知處。
隻手托腮,魏無羨漾開甜膩多情的笑靨,與那雙淺如琉璃的眼眸對望。
「一支沒完成的曲譜你也能收藏十六年多,藍二哥哥,你真的很喜歡我呢!」
藍忘機垂下視線,輕輕闔上盅蓋,嘴裡還殘留著絲絲甘甜。
沒能說出口的是,那半支殘曲對他的意義遠不止如此,那輕緩悠揚的旋律,在三年禁閉期間,曾經一再驅散襲上自己心頭的各種負面情緒,令他深信,只要身處這浮翩人世,他們終有再聚首的一日。
輕輕握住魏無羨把玩曲譜的手,藍忘機溫聲詢問。
「魏嬰,這曲子,你是否有意願再續寫完全?」
張嘴「蛤?」了一聲,像是被什麼天大的難題考倒了,魏無羨皺著眉又歪著頭思索了好半晌,才用陳情笛指著樂曲最後一節,撇了撇嘴回答。
「畢竟是一時醉意上腦寫出來的,這曲子會斷在這麼奇怪的地方,肯定是我那時候譜到一半就睡著了,事隔這麼多年,要我現在再接下去繼續創作,還真是難倒我了。」
但是藍忘機會這麼問,一定是希望他能圓滿這支殘曲。魏無羨苦惱地抓了抓臉,偏轉的視線正巧看見了安放在小桌上的七弦古琴,腦中忽然一點靈光乍現,魏無羨霍地轉過頭,笑咪咪的望著藍忘機,把曲譜遞到他眼前。
「藍湛、藍湛,不如你來接手吧?你天賦好,音律上的造詣不知道比我高出多少,一首『忘羨』寫進我心坎裡久久不忘,你來接手,肯定能把這首曲子譜寫得更好聽!」
迎著那張興高采烈的笑臉,藍忘機擱在膝上的手收握成拳,被眼尖的魏無羨瞧見了,他知道這個小動作代表什麼,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說中了藍忘機的心思,更樂了。
「你其實早就想好了對不對?來來來,快讓我聽聽你是怎麼譜完這首曲子的。」
拽拉著素白衣袖頻頻催促藍忘機快坐到小桌那兒去彈給自己聽,拗不過魏無羨的要求,藍忘機起身移了幾步,端坐案前,雙手置於古琴上,卻閉眼靜默了一會兒,才撥動絲弦。
三年禁閉期滿,出關前,他的確擅作主張譜全了這首未竟之曲,但並未寫下,只是牢牢記在腦海裡,十三年過去了,旋律猶存,但是現時心境與當初相比已是截然不同,他不需要再去「遙想」那爽朗少年的灑脫飛揚,以曲思念,記憶中的他,如今正陪伴在身旁,用一雙多情含笑的眼凝望自己。
所以,藍忘機再次更動了音調,指尖撩劃輕按,七弦古琴的低緩沉穩,讓原本恣意瀟灑的樂曲,多了分歷經塵事洗練之後的豁達大度,魏無羨聽著、聽著,將陳情湊近唇邊,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自己最初譜成的那部分,但是輕靈如鳥鳴的笛音也跟著放慢了些節奏,就像是豪放張揚的少年,收斂了太過尖銳的傲氣,懂得用更圓滑的眼去看待這紛擾世間。
曲至終章,餘音猶繞,就像是少年的故事仍未結束,但如同飛揚的笛音有了悠遠琴聲的陪襯,少年身旁也多了一道飄逸身影並肩而行。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感觸無數,魏無羨放下陳情笛,凝望著藍忘機緩行至眼前,他漾開煦暖如冬陽的笑顏,撲進寬闊堅定的懷抱裡,承接著最深情繾綣的吻。
紅塵輾轉千百回,流年更迭,他們終是等來了攜手共度此生的那人,圓滿了同坐檐廊下聽雪譜曲的舊夢。
圈擁著就這麼賴在自己懷中不起身的魏無羨,藍忘機以指尖輕輕梳理著他的髮。
「魏嬰,替這支曲子取個名字。」
埋首藍忘機頸窩磨磨蹭蹭、膩膩歪歪的魏無羨聞言,仰頭揶揄一笑。
「真的要我來取?藍湛,當初我給『忘羨』想了八十多個名字全都被你打了回票,這支曲子你把它改編得這麼好聽,我喜歡得不得了,還是由你來取名字比較好,省得我壞了它的美好意境,你也不想再聽見一些什麼『忘機無羨相思調』之類的曲名吧?」
的確不想。只是曲子的原作者畢竟是魏無羨,他豈能喧賓奪主?
藍忘機伸手在他背上輕拍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胡鬧調皮,堅持要魏無羨來取名。
「時間還長,你可以慢慢想。」
於是魏無羨只好正正經經的開始想名字,他雙手環胸,認真思考很久、很久,吃完已經涼掉的酒釀湯圓,到藍忘機為了清掃靜室,在他肩上披了另一件紫貂皮外氅,把他趕至檐廊上去坐,他還在想。
盯著漫天霜霏飄渺,魏無羨彎腰、伸手,搓了一團雪球扔出去,砸中一株青竹,搖晃下滿梢的粉白晶瑩,他突然彈了一記響指,回眸對著藍忘機一笑。
「藍湛、藍湛,我想到了!這曲子就叫做『無羈』,你說可好?」
點整櫃上書籍的手一頓,藍忘機將「無羈」兩字琢磨了一會兒,轉過頭迎上魏無羨等待稱讚的瑩亮眸光,抿直的唇瓣淺淺抹開一彎弧線,溫聲應了一句:
「好,很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