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了這條路,你和我,都沒有回頭的可能……
「土方先生……」有那麼一瞬間,他望見那頎高背影有了顫抖,即使他是在一片驚訝、與難以置信的眼光目送下沉穩的離去,他就是明白他心中的痛。
離開了安置阿步姐遺體、讓人追悼的小房間,俊秀人兒匆匆忙忙地追了過去。「土方先生──」
「總司,要逮住桀屋那群混帳,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你也去準備一下。」不是沒有聽見清冷嗓音裡滲入了一份憂心,但是他不能停下腳步,他是新撰組最冷血的魔鬼副長,他不能被人看穿他的不堪。
即使那人在他心中佔有著極重要的一席之地也相同。
「土方先生……」雖然放慢了追逐的速度,卻仍然保持一定距離的跟隨在那高壯身影的背後走,他們是最瞭解彼此的人,他自然也明白他在維持些什麼。
但是,僅是凝視著他的背影而已,心就擰疼了起來。
「攻入桀屋,擊潰長州,不要放過吉田那傢夥!」不能抑制地,平穩的語調還是逐漸摻雜進了憤怒,一字一字,都像是從緊咬的齒縫間發出。
猛然停下腳步,總是溫柔的語氣變得堅決。「土方先生!」
輕喝聲成功的讓一個勁兒地快步疾走的冷峻副長停了下來,黑藍眼眸中漾著不捨,俊秀人兒慢慢地踱步向前,纖細手臂溫柔環繞住了結實的腰腹,雅致面容熨貼上寬厚的背脊。
「這不是你的錯……」閉上眼睛,微啞的嗓音悶在熟悉的體溫之中。
撫上纏繞在腰間的白皙雙手,狠狠地,始終握緊在身旁的拳頭搥向了微黃的牆壁發出悶響。
「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幽幽低喃只是不斷地重覆著、訴說著。
這不是安慰,只是闡述一個事實,這一切,都是阿步姐為了最親愛的弟弟所心甘情願承受的,錯,不在任何人身上,只有責任,繼承遺志的責任,以及……復仇的責任。
「一切……都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黑中蘊藍的瞳眸盪漾出森冷寒光,與宛若鬼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濃烈殺意。
只要是為了你,即使成為修羅也甘之如飴……
月淡星稀,天明之前,夜最深沉之刻,亦是人心意識最為脆弱之時,新撰組屯所外,兵力悄悄齊聚,嚴陣以待,繡有「誠」一文字的旗幟昂然直立著,聽從指揮列隊整齊的青年們個個精神抖擻,沒有倦意,只有著勢必要達成某種使命的堅毅,以及帶有著悲傷的憤恨。
第一小隊已統合整齊,隨時都可領命出擊。
「我知道了,你去待命吧。」清冷嗓音淡淡回應著副手的報告。
淺薄月光照進未燃燈火的漆黑房間裡,模模糊糊映出一條窈窕纖細的身影,與披散在肩膀上、泛著深藍的黑色及腰長髮,亭立在刀架前。
手腕輕轉,瘦長身軀套上山形襯邊的淺蔥色披掛,將垂落胸前、交叉連結的雪白繩索拋甩之身後,如絮一般輕巧的棉球在纖背上彈跳了幾下,雙手伸至頸後撩出青絲飄揚,與髮同色的瞳眸冷然如一池寒冬湖水。
幽幽然望向了陪伴著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愛刀,白皙指尖輕握住黝黑鞘身,舉起了曾經覺得十分沉重,如今已能揮舞自如的長刀,緩緩抽出,銀亮鋒刃似是封印與開啟的鎖與鍵,剎那間,又喚醒了沉眠在溫柔表相下的──鬼之子。
吉田稔磨嗎……?他會是一個好對手吧……
淺色唇瓣彎起一抹嗜血的笑,清麗容顏染上了冷豔殘酷的色彩。
「總司……」低沉磁啞的呼喚聲破除了入魔的迷咒,在俊秀人兒恢復理智的剎那間,從背後將他擁入了自己的懷中,輕攬著不盈一握的腰,粗糙帶繭的指尖摩挲著清秀容顏。
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地,一身冷冽殺氣在瞬間盡數斂去,將刀收進鞘中、放回架上,輕吁出一口氣,他偎進冷峻副長的胸膛裡,臻首微側而後仰起,漾出柔美動人的笑。
「現在很晚了,怎麼還沒睡呢?你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不累嗎?」總司以額輕蹭著新冒出青色鬍渣的端整下頷。
輕輕啄吻著小巧的鼻尖,嘆息掩在呼吸聲中。「今晚的行動,你儘量別出手,除了吉田那傢伙之外,其他的,就放手讓山崎去做。」
輕拂過面容的溫熱氣息還帶著熟悉的煙草味,總司像隻貓兒般瞇起眼睛享受著這份溫存。「這是對山崎烝的體貼嗎?」微冷指尖自稜直的臉龐輕劃至薄唇,輕踮起腳尖,奉送上了吻。
四片唇瓣緊密貼合、糾纏,俊秀人兒輕啟檀口誘惑著更深一步的繾綣,如蛇般靈巧的舌尖竄進禁地嬉戲,輕捧住臻首的指掌微使了些力更加深了這個醉人的吻,酥軟的快感襲上四肢百骸間,纖細手腕滑下剛毅臉龐繞上了頸項,也感覺到纏在腰間的臂膀正支撐著他。
纏綿的吻漸漸緩和了下來,氣喘噓噓地鬆開彼此的唇,俊秀人兒輕笑出聲。
「這樣……好像是出征前的祈禱儀式呢。」熨貼上厚實胸膛,聆聽著沉穩的心跳聲,總司的笑變得感傷。「吶,土方先生,其實,在阿步姐離去之前,我曾問過她一個問題哦……」
「嗯?你問了她什麼?」愛憐的指尖穿入黑藍髮間輕揉著,土方明白山崎步的逝去也對俊秀人兒造成不小的衝擊。
「我問她,會不會後悔?這樣冷酷地對待自己唯一的親弟弟,讓曾經很好的姐弟感情漸行漸遠,這麼做,會不會後悔?」低低的,語調有些迷離。
似是明白了總司的意思,土方蹙起眉,將懷中纖細身軀擁緊了一些。「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
「可是,立場、處境卻是很相似的。」抓住了環在腰間的手,十指交握。「阿步姐告訴我,她知道自己有時候是太過嚴厲了些,也曾對弟弟感到抱歉,可是她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因為,她的『後悔』,等於是否定了弟弟咬緊牙關、一路努力過來的成果……」
「我……」想說些什麼卻被掩蓋住,土方望見俊秀人兒對他搖了搖頭,所以他吞下了話語,只是萬分心疼地捉住那纖細指尖輕吻著。
「我很慶幸,那一天,我遇見了土方先生,如果不是土方先生,也許,現在的我,已是奈何橋上一縷冤死的孤魂了吧……」
「所以,土方先生,請你不要後悔,你可以心疼我、寵我、對我更好一些,就是不要後悔,不要否定我為你所做的一切……」
俊秀容顏漾開了懇求的笑,黑藍瞳眸蘊著薄薄一層霧氣氤氳,在滑下臉頰、化成晶瑩的水珠前,冷峻副長吻上了羽扇似的睫,也連帶以唇拭去了來不及成形的心傷證明。
不想見到他的淚,他不希望見到他為自己掉淚,因為心會疼,會比自己發現他已鑄下大錯的那一天,還要疼……
靜靜地偎在溫暖的、能給予他所有力量的胸膛上,承接著一個一個疼惜不捨的吻,心滿意足,只要這樣就好了,只要這樣,他就能面對所有的艱苦。
「土方先生,你幫我綁頭髮好嗎?」挽著健壯的臂膀晃啊搖,總司撒著嬌。
盯著笑得很甜的清麗容顏,他無奈地輕擰了下水嫩的頰。「真拿你沒辦法啊……」望著已經自動自發轉過身去的俊秀人兒,他好笑的取下繫在黑藍髮絲尾端的布帶,將那一頭青絲收攏在掌中梳理後,將之高束紮成馬尾。
眼角餘光瞥見刀架旁擺放著屬於新撰組隊服一部分的頭巾,臂膀繞過了纖細身軀將之挑起,也順手的將它圈上了光滑潔白的額,再挑出被綁住的瀏海。
「一切小心。」再次將俊秀人兒圈在懷中,吻著他的髮漩。
雖然疼惜、不捨,但是,心底深處,他還是以他為傲。
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我出發了。」
離開溫暖的懷抱,拿起刀、踏出房門與隊員們會合,夜深、風涼,吸進肺腔的寒氣又再次引出了喉嚨的癢意。
「咳──咳咳───」捂著唇、儘量壓低了音量深怕已距他有段距離的冷峻副長聽見,平復了呼吸之後,胸口的微疼讓總司揪著衣襟、皺眉。
是他……多心了吧……
甩甩頭晃去腦中不該有的揣測,清麗容顏換上了冷肅淡漠。
現在的他,是新撰組的第一小隊長,一切,以任務為重。
指揮著隊員開始行動,對隱於暗處的年輕監察點個頭,一個揚手,他帶領著隊員向目的地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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