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岫主人利用越行石之力讓夔心復活,妖世浮屠因此重生,佛業雙身把握此良機,催動不世邪元、釋放綿綿不絕的陰暗之力,一陣漫天黑霾由妖世浮屠散發而出,竟逐漸拉動了集境大地;集境妖塔裡,陰端佛鬼也施放囤蓄多時的地力,盡數灌入妖世浮屠中,造成集境地殼劇烈變動,兩股強大力量交匯、拉扯著兩個空間,苦集兩境即將在邪靈野心驅策下,合而為一。

 

  高峰之上,頎長身軀踏落蕭颯冷風捲動滿地塵埃,清澈眼眸放射出熠熠寒光,眺望遠方為濃厚陰邪之力所籠罩的雄偉巨塔。

 

  「妖世浮屠,就讓醉飲黃龍突破你的不滅神話吧!」

 

  醉飲黃龍催動內元,將真氣提運至最高點,刀龍之眼開啟,璀璨輝煌的金色光芒遍佈周身,迸射出不世王者氣息,英挺身軀瞬間幻化成一尾巨龍,昂首擺尾翻騰於雲海波濤間,挾帶著凜冽風勢疾速衝向妖世浮屠,一舉突破了外圍防護、穿越空間界限,直搗夔心。

 

  只為了實踐與佛獄仲裁者真正的條件交換──奪取越行石!

 


 

 

  親自走了一趟傲天武殿,在不現身的情形下將書信與皇龍印轉交給刀無極便離去,雖然醉飲黃龍希望他能趁機說些開導勸誘的話語,但尚風悅還是抱持保留態度,想先看一看刀無極的反應再做決定,若是他的仇恨與偏執,已激進到只想踩踏下他人、完全不顧舊情的地步,那麼,就算他費盡唇舌也是無用。

 

  搖著摺扇走在林間小徑,往九天之頂的方向而行,難得離開嘯龍居,尚風悅索性把醉飲黃龍交代的事情一次辦了。

 

  仰頭望了望比雲海來的更為高遠的陡峭山巒,足下凝聚真氣,清靈身影尚未飛越上頂峰,來至中途便感覺到有人佈下一種十分特殊的結界,若登上九天之頂的並非四魌界之人,就會被一股銳利如刀的強勁氣漩掃落山下,那日曲懷觴依憑著荒神之力攀登而上,依舊難脫一身狼狽,也正是因這結界之故。

 

  尚未想好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輕盈步伐甫踏上靈氣飄渺的世外之境,就發現滿地凌亂,綠樹折倒、青草碾平、泥沙飛濺,像是有人在此大動干戈,尚風悅暗喊一聲不妙,邁向前沒幾步,便看到雪白仙獸慌張失措地繞著一個痛苦倒臥在地的修長身軀打轉,不見另一名窈窕佳人。

 

  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嘯日猋的鼻息,尚風悅稍稍安了心。

 

  雖然氣若游絲,至少人還活著。

 

  對雪白仙獸表明自己是醉飲黃龍的好友,要將嘯日猋帶回居所醫治,咪吱卻嘰哩咕嚕地,獸語夾雜著人語,把一個白衣狂人打傷嘯日猋、擄走玉傾歡的事發經過通通說了,尚風悅聽在耳裡,只覺得額際一陣抽疼。

 

  沒想到南風不競那個神經短路的傢伙如此強悍,連九天之頂都闖得上來。

 

  小飛天從六出飄霙取走稜晶花,只怕那狂人不會輕易放過,但是眼下還是得以嘯日猋的傷勢為優先。

 

  尚風悅暗嘆一聲,揚扇化出陣陣寒梅光影,連人帶仙獸一併捲回了嘯龍居。

 

  將醉飲黃龍心心念念的寶貝弟弟擺上躺椅,再輕拍了拍一直守在嘯日猋身邊寸步不離的仙獸要他放心,纖細指尖輕壓上嘯日猋胸口,尚風悅默唸咒訣,驅動自身靈力轉換成禳命術,徹底催化他體內未用盡的稜晶花餘效,暫時穩定住他的傷勢不再惡化。

 

  沒有甦始之翊加乘,想要讓嘯日猋恢復原本的活蹦亂跳,得耗費他不少靈力與時間,尚風悅正思考著是不是該找回那尾專替他找麻煩的蠢龍,在失了血色的俊俏面容上打轉的瑩亮眸光,像是發現了什麼,頓了一頓。

 

  照理說,在苦境轉世之後,醉飲黃龍與其他手足已不再血脈相連,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內藏有刀龍靈氣的關係,兄弟間的眉宇輪廓還是有些相似處,雖然髮色各自不同,面貌也有差異,但是看久了,他還是能從刀無極與嘯日猋的臉上隱約尋覓到一絲熟悉感。

 

  忽然聽見一聲低吟,尚風悅回過神來,就看見嘯日猋搖搖晃晃站起身,不甚清醒的恍惚眼眸,在發現了他這個陌生人後,倏然凝聚起警戒防備。

 

  「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雖然傷重在身,嘯日猋仍然盡力撐住自己不流露出一絲虛弱,只是空氣中那清雅芬芳的寒梅香,熟悉得讓他皺起眉頭。

 

  「此地是嘯龍居,我是醉飲黃龍的好友,你喚我極道先生即可。」揚起一抹溫婉微笑,尚風悅從桌上拿起吠日刀交遞至他手裡。「醉飲黃龍擔心你的傷勢,拜託我照顧你,所以我就將你帶來這裡醫治。」

 

  接過佩刀,想起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俊俏臉龐頓時浮現了著急的神色。

 

  「我不能留在這裡、呃──」突然一陣劇痛遍佈全身,嘯日猋險些跪倒在地,虛弱地讓尚風悅一把攙扶住、壓回了躺椅上。

 

  「身為病人就安份一點,都傷成這樣了還想逞強。」尚風悅沒輒地搖搖頭。

 

  從袖袋裡掏出一只瓷瓶,拔開瓶塞倒出兩粒黑漆漆的藥丹,趁著嘯日猋還在喘氣時,一把塞進了他的嘴裡讓他吞下,尚風悅本想再使用禳命術為他減緩一些痛楚,卻察覺有人強勢破除了大門結界,一陣冷冽寒風倏起,伴隨一道搖著羽扇的爾雅身影,颺進了嘯龍居。

 

  先是為楓岫主人堂而皇之地大步邁入感到訝異,又看見他手中竟執握著根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龍鱗刀,瑩亮眼眸瞪大一圈,心跳也隨之停頓一瞬,尚風悅直視好友隱隱挾帶遺憾的目光,纖細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不會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鏗」然一聲,黯然失了精銳鋒芒的神刀沒入地面,在寒風中顫顫而立。

 

  「以後不准任何人,前往妖世浮屠挑戰邪靈天威,否則,就如同醉飲黃龍,命送黃泉!哈哈──」

 

  指尖掐進掌心肉裡滲出了血,雙唇抿得死緊幾近泛白,深呼吸還是抑平不了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尚風悅知道好友不能多說,悲憤的眸光裡還是帶上了沉默的控訴與疑惑不解。

 

  醉飲黃龍與滅境邪靈毫無交流,為什麼會闖進妖世浮屠?為什麼他沒有感應到甦始之翊啟動防護之力,人就殞亡在佛業雙身的手裡?

 

  帶著囂狂姿態,一語雙關的落下警醒言詞之後,楓岫主人多望了尚風悅一眼便轉身離開,嘯日猋激動地想衝上前與之搏殺卻被攔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魅紫身影踩著意氣風發的腳步走出嘯龍居,頓時氣得口不擇言。

 

  「你怎麼可以放他離開?!你這樣還能自稱是天尊的朋友嗎?!」

 

  水漾眼眸直瞪著龍鱗刀,像是想看透妖世浮屠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以為,我的憤怒會比你少嗎……」困難地掀啟唇瓣吐出話語,清越嗓音低啞的像是磨在沙紙上一般粗礪。

 

  「醉飲黃龍與我之間的情誼,你又瞭解什麼?!」

 

  尚風悅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化出兇猛氣勁橫掃過整個嘯龍居,瞬間地動天搖、土崩樹裂,無數沙石揚飛瀰漫視野,嘯日猋與雪白仙獸也被這股強悍力道震得踉踉蹌蹌、直往後退。

 

  抓住咪吱勉強穩住身形,望見清靈身影走向前撫上了龍鱗,嘯日猋也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吠日刀,俊俏臉龐淌滑下傷心的淚水。

 

  不是總念著要他顧念手足之情、要帶他們一起回到上天界嗎?還沒聽見自己的答案,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

 

  白淨指尖顫抖地撫劃過刻工精緻的握柄,哀哀切切的刀鳴聲也隨之響起。

 

  「你回來了,可是你的主人,卻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屈膝將龍鱗刀擁進懷中抱著,尚風悅閉上雙眼,抑回眸中的氤氳水氣。「我叫他蠢龍叫了這麼久,想不到這一次,他卻聰明得連我都給騙倒了……」

 

  呼出盈滿鼻端的酸楚,手一揚,龍鱗刀隨著白淨指掌的揮動,流瀉出了銀光陣陣,尚風悅力持平靜的面對嘯日猋,只是泛紅的眼眶還是透露出了他極力掩藏的心碎神傷。

 

  「我要離開嘯龍居,你們給我乖乖留在這裡。」

 

  他要去完成,醉飲黃龍託付給他的最後一件事。

 

  雪白仙獸咪吱咪吱的應答著,嘯日猋也愣愣地點了點頭,兄長隕歿的消息,已抽光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一聲沉重長嘆,尚風悅執著龍鱗刀走出嘯龍居,便看見一縷嫵媚的暗紅身影佇立門前,天不孤送上天外之石,清麗容顏不禁漾出苦笑。

 

  這是什麼樣的命運起伏,折損了一個醉飲黃龍,已然亡故的笑劍鈍卻拾回了一線生機,老天爺的心思,為什麼總是這般難以捉摸?

 

  將天外之石扔進嘯龍居讓嘯日猋照看著,清靈身影往傲天武殿的方向行去。

 


 

 

  這兩天,心頭總盤旋著一種說不出口的異樣情緒。

 

  刀無極踱著步子在空盪無人的傲天武殿裡來來回回,自收了皇龍印、發現它暗藏著渡越星河之力,又看了醉飲黃龍的親筆信後,他總覺得心頭像是壓著一顆大石般沉甸甸的,上天界的過往時光、來到苦境之後的種種經歷,不時在他腦海裡交錯,一種說不出口的浮躁攪得他心煩意亂。

 

  突然間,一股幽雅氣息吹拂進傲天武殿,與那日送來皇龍印與信函的人別無二致,刀無極轉過身,就見一縷清靈身影毫無阻礙的踏進殿堂,手裡還拿著龍鱗刀,心口不由得一堵。

 

  刀在人不在,這意思太明顯了……

 

  「你是誰?」刀無極沉了目光,帶上一絲狠戾。「為什麼醉飲黃龍的佩刀會在你手裡?」

 

  「你要喚,就喚我極道先生。」毫不在意像是要將人吞噬的兇惡眼神,尚風悅只是淡淡地挑剔他的稱呼。「『醉飲黃龍』?你該稱呼他一聲兄長才對。」

 

  袍袖一甩,刀無極倨傲的轉過頭。「我沒有兄弟。」

 

  「沒有嗎?就算轉世之後血脈已不相連,你也無法否認自己『熾焰赤麟』的身份,無法否認醉飲黃龍依然待你如親的事實。」瑩亮眼眸微斂,尚風悅也不能否認自己,有時真的極其氣妒這些只知一意孤行、不懂體諒他人心情的蠻徒。

 

  「這與你無關吧。」刀無極冷哼一聲,笑得輕蔑。

 

  「我雖然是個旁觀者,看久了也會有些心得感想,我只是覺得醉飲黃龍真的愚昧到了極點,他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機會、不肯放棄將你領回正途,連屬於王者的榮耀權勢都能與你共享,但是你卻毫不領情,連血緣關係也不願承認,你說,他這個大哥是不是當得很失敗?」

 

  尚風悅的話語就像是一支針,戳進刀無極心中最脆弱的一塊。「你認為你又知曉些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對我說教!」

 

  「你們之間的情仇糾葛我聽得太多了,就算不想明白都很困難,我站在這裡也不是要浪費口水對你說教,我只是認為,醉飲黃龍應該會希望我,把他最重視的刀轉交給你,讓你留存。」帶著一縷不捨,尚風悅將龍鱗刀緩緩遞出。

 

  刀無極握緊拳頭,壓抑下一閃而過,險些伸手接刀的衝動,反而猛然一揮,將龍鱗打落地面,只是那鏗然聲響,敲得他心頭又是一震。

 

  瑩亮眼眸打量著兀自態度強硬的刀無極,尚風悅也不動怒,只是輕悠悠的將傲天武殿掃視過一遍,唇瓣漾開一抹感嘆的笑。

 

  「現今的傲天武殿冷冷清清,與昔日風光顯赫的天下封刀相比,還真是落寞不少,你曾是身受眾人愛戴的刀主席,連素還真與千葉傳奇都要敬你三分,然而現在的你,就算有刀龍戰袍與影神刀加持又如何?你自身實力的確讓人畏懼,但沒有一個人對你是真正的心悅誠服,反而想著該如何剷除你這個武林的心腹之患,而你,也得時時提防自己,哪天會從高樓跌下,一墜不起。」

 

  從腰間摸出摺扇搖曳清風,那突然僵直的背影,讓尚風悅明白自己的話語,已在他心湖擲出一圈漣漪。

 

  「在苦境這麼多年,我相信你一定聽過『仁者無敵』這句話,如果你不瞭解它的涵意,那麼,你何不仔細地回想一下醉飲黃龍的所作所為,回想你還是天下封刀主席時,所擁有的那股牢不可破的向心力。」尚風悅輕嘆了口氣。「未來的路要怎麼走,全在你自己的選擇,人生不可能重來一遍,要活得精彩,還是活得汲汲營營,全在你一念之間。」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桀驁不馴的眸光已有了動搖,只是言詞裡仍然不肯示弱半分。

 

  「如果不需要,當初的熾焰赤麟又是為了什麼叛離上天界?身在異鄉,手足卻自相殘殺,最後只剩下你一個人,難道你絲毫沒察覺自己的淒涼與孤獨嗎?」眾叛親離的滋味並不好受。

 

  一陣沉默不語,再開口,刀無極轉開了話題。「我只問一個問題,醉飲黃龍是怎麼死的?」

 

  「這答案對你來說,重要嗎?」尚風悅一言帶過他的逃避。「如果你還珍惜自己的兄弟,明日子時,三龍共脈、一氣連貫,漠刀絕塵與笑劍鈍能否回天有術,我在嘯龍居等候你來驗證答案。」

 

  刀無極聞言一愣。「你不可能做到。」這是御天五龍間絕不能外漏的秘密,醉飲黃龍究竟有多信任他,信任到連這最後的保命符都可以告知?

 

  「我是極道先生,不是什麼凡夫俗子。」自信一笑,尚風悅也不打算聽他的回覆,就此揚扇離去。

 

  待清靈身影走出視線之外,刀無極才拾起了萎落在台階上的龍鱗。

 

  凝視著不再靈動爍亮的鋒刃,搭在握柄上的手掌收緊,眸中再難掩飾傷痛。

 

  「大哥……你為什麼總是如此天真?為什麼就不能心狠手辣一點……」

 

  這樣,他才可以毫不保留地宣洩心中委屈多年的怨懟與恨火。

 

  龍鱗無語,刀身上卻流滑下一縷鮮紅,刺痛刀無極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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