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與摯友久別重逢,藍啟仁十分高興,加之參與壽宴的都是相識許久的熟面孔,沒有流於俗套的邀請一些不相識的玄門世家,老朋友們難得相聚一處,聊得分外熱絡,晚宴結束後又移至偏廳繼續,話題內容免不了要提起自身家族現況如何,忽然有人試探性問起,藍忘機與魏無羨結為道侶一事,藍啟仁不願破壞氣氛,只能含糊帶過。

 

  七十大壽主角黃雲易看出了好友掩藏在談笑之下的不悅與無奈,隨意找了個藉口說時辰已晚,要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明日再聚,散場後,私下拉著藍啟仁問明原由,聽他嘆氣訴說溫王禍世、射日之征、不夜天三千修士覆滅、玄門百家圍剿亂葬崗等過往。

 

  黃雲易卸下家主之位雲遊四海多年,足跡踏遍大江南北,無處不往,修真界掀起了無數波瀾,他只聽說一二,現在才完全瞭解始末,不由得感慨萬千,也為雲深不知處遭難時自己未能盡上一分心力而感到抱歉。

 

  只是,瞧著藍啟仁臉色鐵青的一一細數那魏無羨曾做過多少離經叛道之事,這讓黃雲易越聽越發感到好奇不解,二十年後再見,藍忘機已長大成人,但依舊還是他記憶裡那付一板一眼、沉靜冷肅的模樣,談吐儀態可謂是姑蘇藍氏最楷模的雅正端莊,品性如此正直不阿的孩子,為什麼會去鍾情一個行事作風乖戾偏邪之人?

 

  這疑問自然只有當事者能解。

 

  隔天,趁著藍啟仁與另一個老朋友在對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黃雲易得了空檔便想去找藍忘機來聊聊,剛進入花園還沒走到廂房那端,途中便瞧見了那道雪白冷峻身影,站在一棵枝葉茂密的榆樹底下,專注聆聽他們黃家一名修士講述桂林有哪些風景名勝值得一遊,見他走近,恭敬的俯身一揖。

 

  花園尾端有個休憩用的涼亭,桌椅俱備,旁邊一叢粉紅芍藥不合時節開得豔麗,藍忘機不著痕跡地掃過一眼,聽對座前輩突然問起他與魏無羨結為道侶之事,暗自猜測應該是叔父同好友說了些什麼,他斟酌了一下,謹慎回答。

 

  「晚輩與魏嬰已拜過天地與雙方尊長,只是尚未得到叔父首肯,所以並未行正式禮。」

 

  其實他們鑽了個巧,藍忘機與魏無羨的雙親早已仙逝,所以實際上只有藍曦臣以「長兄如父」的身份承了他們的跪拜禮,大侄兒的擅作主張自然讓藍啟仁感到十分不滿,氣得閉關了整整三個月不見任何人。

 

  捻了把白髯,黃雲易細想了一下便推敲出來,甚為訝異,藍家家風嚴謹,最重視禮教,藍啟仁性格又甚為強硬固執、一絲不苟,藍忘機即使忤逆長輩也要如此便宜行事,就為了給魏無羨一個道侶之名,可見他對此人的重視。

 

  「孩子,我不是刻意要探問你的私事,雖說是想關心你,但我也不否認自己的好奇。你向來最聽從你叔父的話,性子與行事作風都與他十分相似,可你叔父對魏無羨這人的評價並不好,你卻執意要與他相守一生,這個魏無羨,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傾慕的地方?」

 

  藍忘機微微睜大了眼,頭一回有人這麼問他,他頗感意外,不由得怔了一下;叔父一直認定他受了魏無羨的不良影響而瘋魔,兄長知道他用情至深,雖然表示支持,卻也不曾理解他的執著堅定從何而起。

 

  一陣沉默漫延,只聞蟬鳴鳥哨,久得讓黃雲易以為藍忘機並不打算回答,正要開口表示自己太過唐突,要小輩別介意,便聽見對座的人緩緩啟唇回應。

 

  「魏嬰有晚輩不及之處,亦有晚輩心所嚮往之處。」

 

  這兩句話聽來籠統,可是從藍忘機嘴裡說出來,份量卻不一般,現今的姑蘇藍氏已位居玄門百家首位,含光君在修真界裡又是數一數二的非凡人物,黃雲易知道他不會誇大其詞,卻也想像不出來,那魏無羨有什麼長處是他所無法比擬的?

 

  看出了前輩眼中的疑惑與難以置信,藍忘機向來不擅於表達心中想法,又停頓了半晌,才把話琢磨出口。

 

  「魏嬰性格恣意輕佻,但行事光明磊落,他修習鬼道是為自保,不為陰損害人。」

 

  「他恩怨分明,也重情義,世人批判他的桀驁不馴,卻不知他有抑強扶弱之心。」

 

  「認識魏嬰,晚輩才體悟到,是非黑白、孰正孰邪,非一言一語所能論斷。」

 

  「若易地而處,晚輩自認,無法如他那般果斷決絕、義無反顧。」

 

  指尖輕敲石桌思索了一會兒,黃雲易抬眼瞧了瞧藍忘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哇,你這孩子現在竟也懂得使心眼了,我明明是在問你,究竟心悅魏無羨這個人哪一點,你卻拐著彎來替他洗白,莫怪你叔父會抱怨你近墨者黑,被那小子帶壞了。」

 

  這點技倆自是瞞騙不過見多識廣的老前輩,藍忘機合手一揖,表示歉意。

 

  「晚輩認為,這兩者無甚差異,若有令前輩感到不悅之處,晚輩衷心致歉。」

 

  黃雲易笑著搖了搖手表示無妨。

 

  「得,是我老人家年紀大,早忘卻了年輕時的那些兒女情長,你這孩子性格沉穩持重,心思也細膩,看人的眼光一定不會差,唉、我想是你叔父太頑固了,不懂變通,我會去勸勸他,改日有空,記得帶你的道侶來給我看看啊。」

 

  藍忘機再次俯首深深一揖,這回是為了致謝。

 

  「他日再訪桂林,晚輩必定攜魏嬰同行。」

 

  伸長臂膀在藍忘機肩上拍了幾下,示意他不必這般多禮,黃雲易得了答案,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回轉偏廳時,只餘藍啟仁獨坐椅上喝茶,棋局已結束,黑白兩子各歸各位。

 

  衣襬輕掀,在老朋友的對面落坐,黃雲易隨意捻起了一枚黑子摁上棋盤,思索著他承諾藍忘機的事情,在藍啟仁放下白子時,提出了個建議。

 

  「啟仁啊,你們藍家現在門徒眾多,只有曦臣一人留守恐怕他忙不過來,不如明天就讓忘機跟另兩名弟子回去雲深不知處吧,你獨自留在桂林,讓我好好招待、招待你,這二十年我遊歷了不少地方,暫時不打算再走了,你留下來,聽我說說這些年的心得。」

 

  這提議很是讓人心動,藍啟仁卻沉吟了半晌,沒有立即點頭答應,黃雲易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呵呵笑著揶揄了他幾句。

 

  「曦臣與忘機都多大年紀了,還需要你為他們操心嗎?兒孫自有兒孫福,是好是壞都得自己承擔,更別說這兄弟倆是如此的出類拔萃,你呀,在藍家困守得太久了,從沒過過自己的日子,該是放下一切,享享清福啦!」

 

  聞言,藍啟仁的視線從棋盤上抬起,對著好友感嘆的搖了搖頭。

 

  「若他們兩人能讓我省省心,我自是能悠閒安養晚年。」

 

  吃掉一枚白子擱置在棋盤邊,黃雲易繼續勸說著。

 

  「我倒覺得是你自己太糾結、想不開,你做得已經夠多、夠好了,對得起藍家也對得起你兄長,我把家主位置交棒出去二十年,咱們黃家也沒衰敗在我兒子手上,難道曦臣與忘機還不如他嗎?你呀,學著豁達一些、看開一些,別說現在天下太平安康,要是真有什麼大事發生,咱們再出手也來得及。」

 

  捻鬚沉默許久,藍啟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應允了好友的邀約。

 

☆☆☆★★★ ☆☆☆★★★ ☆☆☆★★★ ☆☆☆★★★ ☆☆☆★★★

 

  駐紮小屋裡,聽歐陽子真結結巴巴地說完自己千里迢迢從巴陵跑來這偏遠村莊的原因,藍景儀等人瞬間嘩然,冒出一陣哄堂大笑,又覺得此舉甚不雅正端莊、違反家規,立即揚袖遮掩,拿一種揶揄又曖昧的眼神瞅著他,看得本就侷促的褐衣少年臉色漲紅,霍地站起來,又羞又惱地對著幾個相熟的藍家子弟一頓暴打。

 

  「笑什麼、笑什麼、笑什麼,大夫還在房裡給魏前輩診察呢!一個一個笑得這麼大聲,就不怕干擾了大夫把脈嗎?」

 

  聞言,一眾少年這才想起魏無羨為了救一個小孩子跳進了湍急的河水裡,也不知道究竟傷得如何,紛紛轉過頭望向身後那扇虛掩的房門,正巧,下個瞬間藍思追拉開了門板從裡面走出來,突然迎上十數道目光不由得頓了一下。

 

  「思追,魏前輩還好嗎?傷得嚴不嚴重?」

 

  反手闔上房門,藍思追走向前,應著歐陽子真的問題,揚起一彎溫和微笑回答。

 

  「還好,魏前輩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在河裡撞上石堆導致左手臂跟後背瘀傷了一大片,大夫正在替他上藥推拿,靜養幾日不要亂動便好了。」

 

  所有人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換上乾淨家袍、拉了把凳子獨自坐在門邊生悶氣的金凌,一直繃緊的肩膀線條也明顯鬆懈了幾分。

 

  知道魏無羨傷得不嚴重,藍景儀又興高采烈地把藍思追拉到身邊,說起方才的趣事。

 

  「思追、思追,你知道子真他為什麼會來嗎?因為歐陽宗主要給他娶媳婦,安排他去跟一個名門閨秀相親,他不願意,跟他父親吵了一架,就離家出走來這裡找我們了!」

 

  在場的都是十來歲的青澀少年,對感情事懵懵懂懂,帶著幾分好奇,雖然姑蘇藍氏弟子家教嚴謹,可是鎮日見魏無羨與含光君兩人和和美美、形影不離,總是會生出些憧憬,暗暗想像自己未來的道侶是什麼模樣,現在聽說歐陽子真要與某個人婚配了,更覺新鮮有趣。

 

  訝異地瞧了褐衣少年一眼,藍思追見他捂起耳朵,一付不想再聽見更多戲謔話語的憤懣表情,按捺住笑意,反而溫聲勸了幾句。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世俗常態,相信歐陽宗主是一片美意,希望能早些為子真你訂下一門好親事,你又何必與父親嘔氣。」

 

  這番話雖然說得老氣橫秋,讓藍景儀頗感無趣的撇了撇嘴,倒是解了歐陽子真的尷尬,他搔了搔頭,語氣顯得忿忿不平。

 

  「誰讓阿爹他沒先問過我的意思就自作主張!思追,我只大你一歲,剛行過戴冠禮就要我娶妻,這也太快了吧!我都還沒闖出一番事業,這世面也沒見過多少,說不定日後會碰見哪個更讓我心儀的仙子呢!」

 

  聽他理直氣壯地講出這種沒羞沒臊的話,一群少年又鼓譟起來,取笑他果真就像魏前輩所說的是個小多情種,就連藍思追也莞爾地搖搖頭,金凌只覺得有隻烏鴉從頂上飛過,忍不住側過臉,斜眼瞥著那群莫名其妙不知道在興奮個什麼勁兒的藍家子弟。

 

  做出噤聲的手勢又比了比魏無羨的房門要大家安靜下來,歐陽子真轉移了話題。

 

  「不要再提我的事了,說說你們吧!三天前我上雲深不知處,守山門的人告訴我,你們來此地除水祟已經有段時日了,原先我還猶豫著要不要追來,擔心與你們錯過,沒想到你們竟然還待在這兒!話說,這村子好古怪啊!我剛翻越過山頭,本來晴朗無雲的天氣立馬變成傾盆大雨,下到現在都沒停過,這是怎麼回事呀?」

 

  說到天雨不停的詭異情況,姑蘇藍氏弟子們不禁面面相覷,一陣緘默,原本輕鬆歡樂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畢竟就連經驗老道的魏無羨都查找不出原因,更別提他們這些閱歷淺薄的小輩,除了按照吩咐,早晚在村莊周邊區域巡邏,注意有無異狀產生,他們也不曉得自己能做什麼,當初來救災的諸多人手也因為閒置無事,被魏無羨遣回了泰半。

 

  捺不住安靜沉默的場面,金凌輕哼了一聲之後開口,語氣含帶著濃濃不滿。

 

  「天曉得這見鬼的雨為什麼下個不停,要是知道原因的話,我們用得著坐在這裡乾瞪眼嗎?還要等官府找到地方把所有居民都安置好了才能離開,你們姑蘇藍氏真是好人做到底,完全沒在嫌麻煩的,連隔壁村的小孩子都能豁出命去救。」

 

  雖然前面指稱的是「姑蘇藍氏」,可最後那句明擺著就是衝著魏無羨在嘲諷,所有藍家弟子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難看,藍景儀氣呼呼地就要站起來開懟,被藍思追搶先一步按住了,只有缺心眼的歐陽子真突然轉身,笑咧咧地在金凌後背重重拍了一記,不僅差點把人拍倒,還大大誇讚了他一番。

 

  「講到這件事就不得不稱讚一下蘭陵金氏現任家主啦!我本來開開心心的跟著思追要去和魏前輩打招呼,看見他跟一個小孩子陷在河裡面就快被大水沖走了差點沒嚇死,可金凌你真是厲害,河水如此湍急,我們五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魏前輩他們拉上岸,你竟然一個人堅持了那麼久都沒鬆手,真了不起!」

 

  幾句話沖散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如果不是金凌死命拽住了綑仙索不放,只怕魏無羨也等不到藍思追跟歐陽子真他們搭手一起救援,想到這點,一群少年都緩了臉色,紛紛抬手朝金凌俯身一揖表示敬意與感謝,反倒讓他渾身雞皮疙瘩起立站好,很不自在,只能從眼裡射出刀子,瞪著笑呵呵的歐陽子真。

 

  注意到大夫從魏無羨房裡走出來,藍思追立即迎了上去,仔細聽他交代養傷時要注意的各種事項,頻頻點頭應好,又聽說魏無羨有染上風寒的初期症狀需要服藥緩解,向大夫道了聲謝之後,便隨著他去領藥材熬煮。

 

  大夫前腳剛離開,一群少年後腳就踏進了魏無羨房裡,七嘴八舌的問他身體狀況如何;金凌慢吞吞站起,隔著重重人牆看見魏無羨裸著上半身坐在床沿,臉色看起來還算好,就是左手臂與半邊胸膛都裹著厚厚一層繃帶,俊秀眉宇立即擰了起來。

 

  藍思追方才不是說了他沒有大礙,就是瘀血而已,怎麼包紮得像個重傷的人一樣?忽然聽見有誰提出了相同疑問,金凌立即豎起耳朵聽著。

 

  「瞧你們大驚小怪的,就是為了讓瘀血散得快一點,所以大夫才敷了藥泥裹著,沒事、沒事,你們別圍在這兒,該幹嘛就幹嘛去,都散了唄。金凌,你進來一下。」

 

  見魏無羨擺手驅散了房裡的一群少年反而把自己喚了進去,金凌覺得彆扭,本想裝作沒聽見,轉身要走,卻又因為魏無羨突然咳嗽起來而頓住了步伐,只遲疑了這麼一會兒,就被見不得他拖拖拉拉的歐陽子真推入了門內。

 

  正值七月夏暑時節,應該炎熱難耐的夜晚,因為連綿不停的雨變得像是入了秋似的涼,金凌從床尾拎起折疊整齊的墨黑色外袍往魏無羨懷裡扔去,再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雙手環胸,臉色烏沉沉的像是被人倒了債一樣。

 

  「有事快說,把我叫進來要幹嘛?」

 

  暗暗笑著小朋友這氣生得可真久,魏無羨曲起右手食指在他仰高的額頭上彈了一記。

 

  「沒大沒小,一管鼻子朝屋頂看,天曉得你在跟誰說話呢。」

 

  左手痠痛得舉不高,只剩一隻右手能動,魏無羨抖開滑至大腿的外袍,折騰了一會兒才勉強把衣服甩到背上,最後還是金凌看不過眼,揉了揉額頭,站起身幫他披好了,迎面而來一股刺鼻的藥味熏得他忍不住又擰起眉心。

 

  剛要坐回椅子上,右手卻被抓住了,金凌想到什麼急急忙忙要抽回來,又被魏無羨拍了下手背制止,將他掌心一翻,攤開在燈火下,沒做過粗活的白細肌膚不但紅腫一片,還磨破了皮、滲著血絲,慘不忍睹,魏無羨責難地掃了小朋友一眼。

 

  「嘖嘖嘖,都傷成這付德性了還不去找大夫拿藥來擦,你這熊孩子也太逞強了,難道你都不覺得痛嗎?乖乖坐好了別動。」

 

  抓起空置在身側的長袖掩去幾聲乾咳,魏無羨從擱在床頭的乾坤袋裡摸出了雕刻著一朵盛開蓮花的小藥盒,扭開蓋子,透出一片清清涼涼的淺青色。

 

  金凌想起考核弓術那天,他遠遠瞧見魏無羨,也是這般捉著藍景儀的手,仔細地在他被戒尺打腫的掌心塗抹著凝膏,那時他很氣自己為什麼要感到羨慕與嫉妒,不想竟然會有親身體驗的這天,只覺得擦了藥的手很涼,耳朵尖卻很燙,莫名其妙的又想掉眼淚。

 

  過於沉默的氣氛讓人覺得很不自在,金凌嚥下喉頭的哽咽,胡亂抓了個問題說出口。

 

  「你、你怎麼知道我手受傷了?」

 

  抽拉著大夫留下來備用的裹傷布條,輕柔纏上金凌已經抹好藥的右手,魏無羨抬起視線瞅了他一眼,嘆息聲裡含帶著歉疚。

 

  「傻孩子,雖然我被河水沖得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我感覺得到,拽住我的綑仙索力道從沒鬆懈過,要在這麼洶湧的水流裡拉住我跟一個孩子哪那麼容易,你一個人才多大力氣,綑仙索又堅韌紮實,你死命扯著繩子跟洪水對抗,沒磨破手才奇怪。來,換左手。」

 

  故意裝出一付不太甘願的表情,慢吞吞地遞出另一隻手給魏無羨去上藥,想起那時候的驚險萬分,金凌磨了磨牙,忍不住又開始抱怨。

 

  「我會吃這種苦頭還不都是被你害的!我真不明白,你怎麼能不顧一切的跳下河裡去救那個孩子,你不怕把自己的命也賠上嗎?!」

 

  看見小朋友又為了這件事氣得炸毛,魏無羨只想朝天翻白眼,很是無奈,忽然覺得喉頭一陣搔癢,忍不住側過臉去咳了幾聲,才轉回來繼續給金凌的左手纏上布條。

 

  「哎呀,既然無法理解,就別再惦記著這件事情了,反正最後結果是好的,大家都平安無事,就把這段經歷帶過吧。」

 

  抿了抿唇,金凌見魏無羨露出倦色,又聽他接二連三的咳嗽不停,想起大夫說他感染了風寒,便就此打住不再多言,他收回包紮好的左手,但是「謝謝」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硬梆梆地找個藉口離開,讓他能好好休養。

 

  「我、我累了,不想再跟你廢話,你好自為之吧。」

 

  目送金凌倉皇邁出房間,魏無羨莞爾一笑,對著他的背影說了句「小心走好」。

 

  為了救一個孩子在水裡折騰了半天,左手跟後背痛得發麻,頭也暈沉沉的發著熱,就連呼吸都不太順暢,魏無羨慢慢側過身躺倒在簡陋的床舖上,嘆了好長一口氣。

 

  二十天過去了,不知道藍湛是不是還待在桂林,或者已經啟程返回姑蘇了?

 

  腰帶擱在枕頭邊,魏無羨摸索著從暗袋裡取出那顆蓄靈珠,凝視著流轉在晶瑩剔透中的那一道冰藍色光芒,久久挪不開目光,身體不舒服,思念的情緒越發氾濫得不可收拾。

 

  若是讓藍湛知道他把自己搞成這付病蔫蔫的模樣──唉……還是別想了。

 

  緊緊握著那顆珠子,魏無羨撐不住疲憊,闔眼沉睡。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同人創作 忘羨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孤星 的頭像
    孤星

    遼闊星河裡的一粒小光點

    孤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